冉煙濃被哥哥拽著小手,不明白他拉自己過來做甚麼,轉眼到了宮苑深處,只見一眾群芳在水榭涼亭裡頭聚會。
隔了一重颭灩水波,只見曲折迴廊上,三五少女,踢毽子的,投壺的,學帶簪花的,刺繡的,足足十幾人,眾星拱月地簇擁著一個滿頭珠翠玳瑁、一身如紅香綠玉的嬌豔女郎。
“怎麼是她?”冉煙濃貓著腰鑽入小灌木叢。
她慫。
而且慫得不能讓死對頭知道。
冉橫刀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亂地也跟著蹲下來,用手指點她的鼻子,“原來你也怕?”
怕那倒是不怕,靈犀公主人雖跋扈,愛欺負她,嚼她舌根,但不是不講理的人,動口不動手。只是她得罪了一兩回後,謹遵母親長寧教誨,日後見著靈犀便繞道走。
冉煙濃推了她一把,嘟著唇道:“刀哥,你明知道靈犀同我有過節。”
她自然不懷疑刀哥想不開看中了表妹皇室公主,只是這群鶯鶯燕燕裡,也少見的有真知書達理、端莊溫柔的妙齡女郎,冉煙濃託著圓滾滾的下巴,輕聲問:“刀哥喜歡誰?”
妹妹直白得令人嘖嘖稱嘆,刀哥非常心滿意足於自己的“嚴加管教”,總算叫這一棵姣好的娃娃草長成了歪脖樹。
他翹了嘴角,頗有幾分得意,“上回同尚書令的兒子打了一架,他把他妹妹輸給我了。”
“這……”冉煙濃稱嘆,“怎麼還拿人作賭?”
這當然是玩笑。
冉煙濃知道,倘若刀哥真敢為了一樁令人啼笑皆非的賭約強占人黃花閨女,阿爹一定用它那根威風凜凜的馬鞭抽斷他的反骨。
冉橫刀笑著摸她的腦袋,“你不懂。我們原本打賭,誰輸了脫掉褲衩在上京遊走一圈。他輸了耍賴,用妹妹抵債。說他妹妹生得不輸我妹妹,我不服,偏來看看,他的牛皮是不是吹破了。”
於是順手把自己唇紅齒白、嬌豔絕色的妹妹拖過來,方便比較。
冉煙濃從小聽人說她美,有些事聽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她只是覺得無聊,還不如回去揹她的《古詩十九首》。
湖風一陣蕩來,蓮塘殘荷仰倒分拂兩畔,數縷女兒暗香一道隨著微風蕩漾來,脂粉幽芳,燻得人骨頭欲醉。
冉橫刀藉著樹叢打掩護,只見靈犀公主正擱筆,露出紅潤笑頰,“快來看看!本公主的新作!”
於是幾個貴女紛紛湊上去,跟在一旁吹吹捧捧一番。
靈犀趁她們稱贊時,眼風四下一瞟,見還有人沒過來,一個杏黃織錦貂裘的少女,溫婉沉靜地繡著她的花,她憑欄而立,姿態彷彿不管怎麼擺,都自能端莊。那是因為這個少女本身便氣質溫婉,儀態風流。
靈犀眼波一暗,“阮瀟瀟,你怎的不過來?”
繡花半日了,也沒見到繡出什麼東西來。
靈犀很是不悅。
聽得“阮瀟瀟”三個字,冉橫刀瞬間血液倒流,是了是了,這是尚書令的千金。
他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痴瞧著阮瀟瀟。
那少女只可見漆紅柱子邊的一道倩影,一身杏黃衫子,只瞅得見側臉,裝束打扮都較人不同,阮瀟瀟顯得格外清瘦些,與他妹妹的富雍嬌態、牡丹國色不同,顯得弱柳扶風,楚楚可憐。
靈犀眼尖,一把掃過來,趁著她還未轉過頭來,冉橫刀精明地一把扭過脖子,趴了下來。
但稍稍晚了一步。
靈犀厲聲叱道:“什麼人?”
她這扯著嗓子一喚,身後的貴女紛紛花容失色,一道兒擁上來,表忠心、表姐妹情深地護住了公主,連阮瀟瀟也不禁微微抬起明眸來。
只見那花叢中,一個明媚的少女,腳步踉蹌了一下,然後恢複鎮定,嬌憨地一笑,信步而來。
靈犀立時臉色一沉,這是她的冤家。
這個冤家生得嬌嬌豔豔,但偏又不是擺在屋子裡的名貴花種,而有種張揚的熱烈,是在野外數裡荒原,也能一見之奪目的焰火。
就因為從面板到身材,靈犀都被完虐。從小到大,她很不喜歡冉煙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