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雲輕歌沒有動,突然開口問,聲音悶悶的有些失真。
封寒怔了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走的時候四十二了。”
“四十二……”她訥訥,覺得心口彷彿堵了一團什麼東西,讓她窒息,“十二年。”
然而封寒的話卻還沒說完,“我來的時候是觀盛二年。”
“現在已經是觀盛十三年了……所以……”
“我失去了你二十三年。”他接著她的話頭說完,“雲朵,我很想你。這二十三年來無時不刻都在想你。”一邊說,他一邊用大手自她的耳後穿過,捧住她的臉,“我有時候以為自己已經要忘記你了,可一閉眼,就會看見你像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樣眼淚汪汪的看著我。眼睛又大又亮,水盈盈的,看的我心裡一陣陣的痛。雲朵,你還記不記得,咱兩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樣的?”
“記得。”雲輕歌閉了閉眼,輕聲道。
那時候她還在廚師學校的學習過程中,有個為期一年的實習期。她實習的地點是香港老牌的米其林三星酒樓粵鴻館。很好的地方,然而與所有手工藝傳承的方式相同,所謂實習也就是相當於一個小學徒。從給師父端茶倒水跑腿打雜,什麼苦活兒累活兒都要做。只有做的好了,她才有接觸到案臺的機會。
她的師父是粵鴻館的大廚吳有山。吳有山雖然廚藝沒的說,卻是個老派傳統的人,一看見分來的徒弟是個女娃娃,心中立刻就不高興了。說是帶徒弟,明裡暗裡的沒少刁難雲輕歌,總想著讓她知難而退,別再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礙眼。
雲輕歌也是個倔脾氣,吳有山越是刁難她,她就越是不服氣,非想做出點成就來好讓他刮目相看。兩人就這麼你頂著我我頂著你,一轉眼彆彆扭扭的過了小半年。
那一天吳有山又藉著她切菜不合他規矩的由頭把她罵了一頓。吳有山是個粗人,罵起她來也是嘴裡什麼難聽說什麼,“女人家不乖乖在家生孩子,跑到爺這來找不自在!我看你就是欠艹了!這切的什麼狗屎玩意兒!”雲輕歌抿著嘴聽完他一頓說,藉口要去洗手間,偷偷的躲在了後廚門口抽菸。
回想起吳有山嘴裡不乾不淨的話和自己這些天的遭遇,她的手止不住的發顫,打火機連按了幾下都沒打出火來。
就在這時候,一隻大手伸過來,手上握著的是深藍色的zippo。啪的一聲,火苗跳躍而起,輕柔的在她面前擺動。雲輕歌深吸一口氣,點上煙,這才轉頭看向來人。
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不同於她平日裡接觸的較多的南方男人,空長個子,骨架細小。這個男人高高大大,壯實寬厚,連腦袋都比人大一圈的樣子。他並沒像其他人那樣,看見她抽菸就皺眉,只是神情淡然的站在她身邊,也點起了自己手中的煙。
於是兩人誰也沒說話,默默的站在一起,共享了一支菸的寧靜時間。最後是雲輕歌先抽完的。她將菸頭丟在地上用腳碾滅了,又撿起來捏在手上,丟進了一邊的垃圾桶。離開前,她頓了頓,小聲道,“謝謝。”說完,又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袋子。袋子裡裝的是她在空閒時間自己做的鹹味果仁酥餅乾,“我做的,嚐嚐。”
男人微微一笑,接了過來,道聲謝,袋子捏在手裡卻並沒開啟。雲輕歌心想,果然男人多半都不愛吃這些小零嘴。她走開了兩步,看見他抬手揮了揮,溫聲說,“加油。”
畢竟只是一面相逢的陌生人,這件小事在雲輕歌的心裡蕩起了一點漣漪,很快也就消失無痕了。她以為自己的日子還是會像往常一樣過下去,直到第三天快中午的時候。
彼時雲輕歌又在吳有山的罵罵咧咧聲中備菜,突然大堂領班急匆匆的趕了進來,點名要她出去。說是有客人想見她。
雲輕歌一頭霧水,她在粵鴻館做到現在,並沒有機會真正將自己的菜出到前堂的機會,怎麼會有客人要見她?
帶著疑惑她跟著領班向前堂走,吳有山以為她闖了什麼禍,便也一臉不高興的跟著。幾人七轉八拐的,居然走到了粵鴻館最貴的包廂面前。領班恭恭敬敬的敲了門,直到聽見裡面的人應聲,才推門而入。
門內的客人她並不認識,只有坐在正中的老者看著十分眼熟。正是在港島乃至整個國內地區都要敬畏的商業帝國掌門人。真人看著比電視裡要親和幾分,卻還是讓人從心底裡生出幾分畏怯。
雲輕歌心下納悶,不知大佬如何會點名見她,直到他拿起了個小袋子。正是她前幾天做順水人情送給那陌生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