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的郊縣外有一處界碑,既界定了臨安府的範圍,也標示了幷州的範圍。路過的人看了便知,過了這界碑,便出了幷州,是為洛州地界了。往日裡,這界碑附近最多隻有些來往的路人,可今日卻被擺上了幾十張案几與條凳,圍的滿滿當當的都是人。
這些人中有種地的農人,有燒飯的廚子,有酒樓的掌櫃,還有賣菜的販子。形形色=_=色,不一而足。如今齊聚一堂,倒是讓人覺得十分有趣。
“各位,今日本官將大家召集在此,為的是向各位介紹一種新的農作物。”秦遠捋一捋自己的鬍鬚,面上露出的是躊躇滿志。
新的農作物意味著新的食材、新的一整條的……那小娘子怎麼說來著?產品鏈?對,就是這個詞。能率先掌握這農作物,就是在手中掌握了一份優先權。俗話說,物以稀為貴,如今大吳境內絕大部分地方都還不知辣椒的功用,也不熟悉批次種植之法。如今幷州地區能先開發出這一項技術,無論對於整個幷州的經濟,還是對於這些即將接觸到辣椒的百姓們,都會大有助益。
想到這裡,秦遠面上的得意之色又增了幾分,“今日,本官特地請來前幾日在鯉登天闖關時大放異彩的雲娘子,來為各位展示這新食材的烹飪之法。有本官與雲娘子作保,各位大可放心這新的農作物的大好前景。”
秦遠說完,向著側邊不遠處揮手示意,雲輕歌見了連忙輕提裙襬疾走幾步站到臺前。而珊瑚則手提食盒亦步亦趨的站到了她的身後。
雲輕歌從珊瑚手中接過食盒,當著眾人的面開啟,一股奇特的香氣四散飄逸了出來。眾人嘖嘖出聲,紛紛探著腦袋想看個究竟。這是什麼味道,似乎有點辛辣,卻又勾引的人拼命吞著口水。
碧綠夾雜著金黃,簡簡單單的一道菜。正是雲輕歌炒過無數次的青椒炒雞蛋。
“什麼?這是番椒?”
“不對吧……我依稀記得番椒不是紅色的嗎?”
“搞沒搞錯啊,不是說番椒是有毒的嗎?”
嗡嗡的議論聲在雲輕歌略作解釋以後就響了起來。懷疑、驚懼、不可置信,種種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開來。雲輕歌見了,側頭與秦遠對視了一眼。秦遠會意的點了點頭,伸出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而後在幾十號圍觀者的目光中,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筷子,夾起了盤子中的青椒炒雞蛋,悠然的放入口中。
“吃了吃了,真的吃了!”
“哎喲,這番椒真能吃啊?”
“應該沒錯吧,長使大人都敢吃啊,他總不能自己騙自己哇!”
“騙咱們也沒啥意思哎。”
“看來可以一試!”
秦遠就這麼在紛紛的議論聲中嚥下嘴裡辛香美味的青椒雞蛋,還意猶未盡的回味了片刻。這才又施施然開了口,“這次番椒的種植,本官將以七折的價格向購買的人提供種子。同時會派遣州府裡有種植經驗的官員無償向各位提供支援。此外,對於成熟的番椒,也會有個保底的收購價格。”
“長使大人,那我們呢?咱們酒樓倒是想做,但也沒食單啊!”有酒樓的東家嚷嚷了起來。種植這塊政策這麼好,酒樓不知有沒有什麼優待。聽他一問,同業的人也紛紛熱切的附和了起來。
“有!有!”秦遠哈哈一笑,向側後方略退了一步,朗聲道,“只是這食單的事情,就非本官所長了,還是要請雲娘子來。”說罷,對著雲輕歌頜首示意。
雲輕歌見了,知道是該自己登場了。只見她不慌不忙的將原本放在條桌側邊一個不起眼的包裹抱了起來。放在桌上,一層層開啟。眾人定睛一看,卻是一個案板一把菜刀。不由都樂了起來,“雲娘子這是要親自動手教我們吶!”
雲輕歌盈盈一笑,舉起手中一個個大飽滿的青椒,略提了嗓音道,“各位,請仔細看。這番椒,最辣的就是其中的辣椒籽。所以一般來說燒菜之前,要將辣椒籽剔去。剔的時候務必要記得雙手絕對不能摸眼睛,否則眼睛會又辣又疼,流淚不止。”
只見她一邊說,一邊將青椒在清水中洗淨,拿出來,又比劃到,“切的時候先一刀切在尾端,切一個薄薄的小蓋子下來。”手中銀光一閃,一個小蓋子尾巴已經切下來了,接著,她舉起切過的地方給臺下的眾人觀看,“請看,這就是辣椒籽了。”果然,一干人等在翠綠的辣椒裡看見了顏色白皙的辣椒籽。
“這個啊是最辣的地方,不過也有人就特別愛吃辣,可以以此為主料做辣椒醬,做出來也很好吃。當然,今天做菜,咱們還得先摘了。”這麼說著,她纖纖玉指一戳一拉,一串白花花的辣椒籽便摘了下來,只餘翠綠肥厚的辣椒肉。“好了,吃青椒呢,一般切絲比較多……”篤篤篤的切菜聲響起,案板上瞬時出現了一小堆整整齊齊的青椒絲。
就在大家看的聚精會神,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遠遠的塵埃飛揚,有咄咄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秦遠聞聲轉頭,不由把眉頭擰成了個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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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子!你闖關鯉登天失敗,按照規矩已無資格在我幷州境內行廚事。竟公然違抗行會規矩,好生大膽!”俞果兒騎在一匹棗紅色的小母馬身上,遠遠的還沒下馬,就厲聲喝道。頗有一副不把人趕走誓不罷休的架勢。
秦遠一張臉已經黑成了鍋底,怪不得昨日雲娘子特地提醒他要把集合場地放在這裡,他還頗為納悶了會兒。“大膽刁民!見了本官居然不跪!來呀……”他陰著臉就要叫人將俞果兒拖下馬來。我對你俞家客氣三分,卻也容不得你一個小輩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俞果兒這才發現長使大人也在面前,立刻嚇白了一張小臉,連滾帶爬的下了馬,跪下問安,並連連告罪。秦遠晾了她足有一刻,才算是放過了這茬。然而對於俞果兒來這裡的目的,依舊心存不快。
俞果兒見秦遠允她起身回話,連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雲輕歌第三關未過,按照約定須得向胡大廚賠罪賠償,並再不能在幷州境內行廚藝之事以賺家資云云說了個清楚。
“哼!言而無信的縮頭烏龜!胡大叔在行會等你半天,結果你只差客棧小二送了銀子來,就算會長叔叔看你可憐免了你的跪拜賠罪,你也該親自前來才有誠意!”俞果兒憤憤的指著雲輕歌,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接著又眼珠一轉,道,“你如今不聽行會命令,還在幷州大張旗鼓的做菜,這就是不把我幷州廚師行會看在眼裡!”
雲輕歌手上的菜刀早已放下,只見她臉上露出一絲憐憫和嘲笑,抬起手來,指著不遠處的界石,慢條斯理的道,“看來,俞小娘子是不認字了?”
“你!”俞果兒被這話氣的怒目圓睜,差點動手,一隻粉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出手,她帶著怒火隨意的看了一眼,口氣生硬的道,“不過是幷州界碑幾字,這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