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 天色難得放晴。
賈蓉坐了馬車去城外玄真觀看望賈敬,自從前些日子義忠親王謀反後,賈蓉徹底蔫了, 就怕聖上想起什麼要治罪, 這不縮在府內多日,瞧著沒什麼人找茬, 這才出了府, 名義上是拜見祖父, 其實就是為了問個寧國府出路。
寧國府賈敬當年進士出身, 長得也是一表人才, 又得上皇看重,那可真是風光無二,只是自從義忠親王圈禁後,賈敬便沉迷煉丹,最後索性拋了官位富貴,一心在玄真觀當道士了。
這個賈敬也是怪,賈蓉記得自己很小時,便代替賈珍去玄真觀拜見祖父, 這麼多年來, 賈敬和賈珍竟然從沒見過面, 即便是賈珍死後, 賈敬也不過是派人往寧國府送了一份手抄《南華經》。
賈蓉在玄真觀前下了馬車,進了裡頭,經人通傳後才得知, 賈敬在修煉的關鍵時候,暫不見人。賈蓉掏了一塊金子給傳話的小道士,點頭哈腰的說道:“還請小師傅幫我說說話,我這有事。”
那小道士墊了墊金塊,一雙三角眼瞥了一眼賈蓉,轉而道:“那請蓉大爺等等,我再去問下。”
“有勞了。”賈蓉見著小道士進去,自己則隨意坐下,看著身邊的小廝搖頭晃腦便訓斥道:“給我好好站直了。”
那小廝一臉委屈的看著賈蓉道:“蓉大爺,我聞著肉腥味好重。”
賈蓉上前便一腳踢了過去,呵斥道:“渾說什麼,吃肉怎麼了。”
那小廝被賈蓉一呵斥,便不敢再說,這小廝難得吃上一次肉,對肉味特別敏感。
賈蓉在前廳等了好一會,茶都喝了三杯才見著賈敬過來。
邊上的小廝利索的把帶來的賀禮送了上去,賈敬冷冷的說道:“回去吧!”
賈蓉瞅了一眼小廝,小廝們紛紛退了出去,賈蓉走上前兩步,賈敬陡然瞪了一眼賈蓉,賈蓉連忙低了頭,悄聲道:“義忠親王沒了,太上皇甄太妃也沒了,孫兒心理著急啊!”
“你不過是個紈絝子弟,著什麼急!”賈敬的話裡帶著一股子不屑。
“如今京城人人自危,告密成風,孫兒怕啊!”賈蓉說著,見賈敬不說話,忙接著道:“還請祖父示下,這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賈敬一張臉透著一股子死氣,賈蓉不敢多看,更聞著這空氣中一股子怪味,心中不免後悔起來,今兒這一趟怕是來錯了。
賈蓉回來沒進寧國府,拐了個彎去了榮國府找賈璉說話。
賈璉本在屋裡逗娃,聽說賈蓉來了,便洗了手就去了書房,見著賈蓉便道:“你這是出城了。”
賈蓉先是朝著賈璉拱手,接著便道:“叔叔越發厲害了,這都知道。”
賈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眼淺笑:“去玄真觀了!”
“真神了,難道是誰告訴了叔叔不成。”賈蓉上前拉著賈璉便問。
賈璉笑著把賈蓉按在椅子上,徐徐道:“早猜到了,就算今兒不去,明日也會去。”賈璉說道這裡,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賈蓉道:“讓我猜一猜,怕是什麼都沒問道吧。”
一聽這話,賈蓉唉聲嘆氣道:“可不是,祖父可真是個仙人吶,早不拿自己當賈府人了。”賈蓉說著便十分委屈,看了幾眼賈璉道:“你說我啥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事賈璉也不知道,便安慰的說了兩句好話,讓賈蓉回府好好待著,裝鵪鶉。
賈蓉對這個十分拿手,畢竟自從賈珍去了後,賈蓉人又年輕,又有點怕事,因此鮮少出門惹事,況且秦可卿又快生了,還真的特別忙。
且說,寶釵生日將近,賈母便出了二十兩銀子說是要給寶釵好好辦場生日。張瑛想著寶釵過的是十五震碎生日,過幾日又是她小選的日子,這個生日確實要好好熱鬧一番。
院子裡的花木樓閣一應俱全,不過是讓廚房多做幾個菜罷了,張瑛讓廚房出幾道新菜。廚房總管一口便應下了,又親自把前來說話的臘梅送到門口,輕聲問道:“臘梅姑娘,二奶奶最近喜歡吃什麼,還請姑娘指點下。”
臘梅捂著嘴看了下這個裝傻充愣的老吳頭,笑著道:“二奶奶喜歡什麼口味難道吳頭不知道!”
吳頭低著頭笑了笑,舔著臉道:“上次是湊巧,實在不登大雅之堂。”吳頭說完,從袖口裡掏出一包上好的桂圓肉出來,“不值什麼,是我老鄉從老家那邊帶來的,是自家種的,新鮮的時候採了曬幹,姑娘用來當零嘴吃再好不過。”
臘梅一眼便看出這個桂圓肉肉厚不說,還帶著一股清香之氣,順手接了過來,說道:“你既有了這物,怎麼不送主子,倒送給我,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給姑娘怎麼能是浪費!”吳頭見臘梅明顯不信,當即說道:“統共就兩小包,實在送不出手啊。”
這才對麼,臘梅拿了一顆放嘴裡,果然肉質又厚又好吃,臉色不自覺的帶了一抹笑。吳頭見時機到了,上前便道:“這次給寶姑娘置辦生日宴,寶姑娘點的都是老太太愛吃的,我尋思著,我要是照著她的選單做菜怕是要得埋怨,特來討個主意。”
寶釵知道賈母愛吃軟爛甜膩之物,因此點的菜便都是這些。吳老頭雖說每日都準備這幾樣賈母愛吃的,可送到別處的吃食早就不是這些,而是根據各院主子喜好來做菜。雖說麻煩了些,可吳主管卻受了不少賞賜,這才府裡的地位也是直線上升。
一個已經慢慢起來的人,哪裡能再犯之前的老毛病,於是便想向張瑛討教一二。
這事臘梅自然說不好,吃了兩顆桂圓肉之後,便道:“既然是寶姑娘點的,那你就按照她點的上,只是多備幾樣旁的便成。”
吳頭點了點頭,這事要是去問主子那肯定不成,也就只能這麼辦了。這一面回去一面忍不住埋怨薛寶釵,雖說討好老太太正常,可事情做得太過那就不好看了,也讓下頭的人犯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