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糊塗了,那也不是來冰島之後才糊塗的。在哈爾濱就糊塗了,去北京找你的時候也糊塗了,只是那時候我還沒想清楚,全靠本能接近你。”
越說越叫人難為情,宋詩意只覺得自己再厚的臉皮也禁不起他這麼折騰。偏偏說這些厚顏無恥之話的人還一臉坦然,彷彿渾身上下都是浩然正氣。
她努力繃起臉,說:“程亦川,你知道弗洛伊德有個理論叫戀母情結嗎?”
這是她剛才躺在床上思來想去後,得出的一個叫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結論。但匪夷所思還是要說,只要能打消他這種奇怪的念頭,說什麼都不要緊。
幾乎是宋詩意說出那四個字時,程亦川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她想說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長時間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所以理所當然對一個比他年長又對他關懷備至的女性産生了依戀感,並且錯把這種依賴歸結為喜歡。
程亦川笑了一聲,輕聲唸了句:“oedipuspex。”
俄狄浦斯情結。
作為外語生的他,在入學第一個月就學會了這個名詞,精讀課期末試捲上的名詞解釋題裡還出現了這個詞。
她想用他所熟知的東西來打敗他?
“俄狄浦斯清潔,俗稱戀母情結。通俗地講是指人的一種心理傾向,喜歡和母親在一起的感覺。戀母情結並非愛情,而大多産生於對母親的一種欣賞敬仰,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程亦川直視宋詩意,“你想說這個?”
“……”
本來是。但現在她想說的都被他說完了,還比她組織好的臺詞更專業。
“五歲的差距而已,至於扯到母子關系?”程亦川嗤笑,“你五歲的時候連話都還說不清楚,就已經能生育後代了?”
“……”
宋詩意快沉不住氣了,勉強維持住氣勢,換了個方向:“好,那我們不談這個。程亦川,你今年二十歲,放在學校裡,也不過是個大二大三的學生。我問你,有幾對在校的學生能修成成果?原因是什麼?是這個歲數太年輕,心動來得太頻繁、太容易,所以你這不過是青春期的躁動,很快就會平息的。”
“你以為心動是生理期,每個月來一次?”程亦川從容道,“我二十年就這麼一次。”
宋詩意要崩潰了。
“你口才這麼好,怎麼不去辯論隊,來什麼國家隊?”
這話魏光嚴也說過,還害他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見自己參加了辯論隊,一身西裝地步上講臺,結果抽中了“論程亦川到底喜不喜歡宋詩意”的辯題。
這個話題勾起了程亦川的回憶,他自己都怔了一怔,不敢相信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對她有了非同尋常的念想。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興許是她要離隊,他頭一次察覺到從今往後也許就再也不能看見師姐了,所以要她信誓旦旦保證,不論什麼時候他去了北京,她都會盛情接待。
興許是她為了他去找盧金元的麻煩,費盡心機策劃了一個精彩的圈套。
興許是那個雪夜,他從醫務室跑出來,頂著一張被揍過的大花臉上門興師問罪,卻被她義正言辭教訓了一通,訓得他心服口服,紅著眼睛叫師姐。
有或許是更早以前,在他剛入國家隊的那個夜晚,對著宿舍樓下的老樹發氣亂踢,她憑空而來,涼涼地說了句:“喲,這是誰啊?還大學本科生呢,老師沒教過你要愛惜植物、愛護公共財産嗎?”
客廳裡一時寂靜,窗外的風卻比屋裡的人更加急躁,吹得草木搖曳、萬物招搖。
程亦川兀自出神,被宋詩意敲茶幾的聲音召回了魂。
她相出了最後一招殺手鐧,正色問:“程亦川,你忘了我們在日本見面的時候,你說什麼了嗎?”
“我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