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衍一怒之下摔了桌上一個頗值錢的綠玉茶盞:“柳如眉看來老實,原來背地裡也是這麼個蛇蠍心腸,安心算計自己的堂哥。”
原是怒氣正湧時順手扔的,回過神來時卻有些心疼,柳衍不由顫巍巍將手伸向地上那些碎片。
柳如畫怕碎片割傷了父親的手,連忙叫下人們過來掃了,提起柳如眉來仍是語氣尖酸:“正是,您別小瞧了這妮子,一手好本事,勾搭著外人,反不顧骨肉至親。父親可別忘了,當初是誰害得三弟被發配邊疆的?”
其實他二人又何嘗將柳如眉當過骨肉至親?從頭到尾只想著能不能從她身上佔些便宜罷了,如今竟說得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就算柳如畫不提,柳衍也想到了三兒子柳如軍被發配邊疆的事情,頓時覺得自己這一房真是吃了柳如眉莫大的虧,對她愈加痛恨不已。
他父女倆在此暗恨柳如眉,但柳如慎的案子卻不容耽擱,一會兒僕人們又收拾了幾箱子金銀過來,送給柳衍檢視。
柳衍掀開盒蓋一看,都是歷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下子眼看就要送給別人,肉痛得不行,可是兒子的性命究竟更是重要,只好僕人們拿布蓋上了,一會兒隨著自己去官府給那堂上的大人送禮。
柳如畫乍一見了這許多金銀財物十分不解:“父親,要給大哥翻案用得了這麼多財物打點?”
柳衍嘆了口氣:“你最精明不過,怎麼此時也傻了,爹這哪是在給你哥哥翻案啊?是直接保他出來。這牢裡頭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哥哥從小和你一樣嬌生慣養,哪吃得了那個苦。”
柳如畫道:“大哥若真的能體諒您這份心思就好了,好過成日家和丫鬟們廝混,如今還混到牢裡去了。”
她這麼說柳如慎,柳衍聽著就不大樂意了,柳如軍被發配邊疆後,便只有柳如慎這一個兒子陪在身邊,雖然不是很安分嗎,但柳衍年紀漸漸大了,便格外期望著有個兒子將來能替他養老送終。
柳如畫雖然平日在外人面前溫婉大方,持家有道,頗給自己長臉,但到底還是個女兒,嫁作他人婦,終歸是潑出去的水了。
柳衍這麼一想,長嘆一聲,背過手往外走,方才那幾個拿銀錢的僕人也就跟在後頭。
此時,柳如畫雖聽出父親有些偏愛大哥的意思,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跟著父親一同去獄中保大哥出來。
她剛跟著柳衍走了兩步,柳衍便回身瞪了她一眼:“你來做什麼?”
柳如畫不明所以道:“和您一塊兒去贖大哥啊。”
柳衍揮袖讓她坐到旁邊一把椅子上:“那公堂之上不是女流之輩該去的地方,爹爹一個人過去就好了,你在家好生待著,等著我的好訊息。”
柳如畫又感被輕視,面上便怏怏不樂,露出點委屈的神色來,柳衍還未離去,便瞧見她心情似是不好,又安慰了一句:“畫兒,為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把家看好,我這就去找你那縣令要人了。”
他說得沒錯,柳如慎如今正是被關在縣衙的大牢裡,還未被提去審問,更未上公堂。
當時趙易雖協助官府把柳如慎給抓了,報了個買賣私鹽的罪名,可是這縣令其實是個昏聵無能的,辦事不力也就罷了,自上任以來就每日思量著如何搜刮民脂民膏,並不存有半點要為百姓做事的心。
也是趙易百密一疏,錯信了官府,把人交給衙門後就走了,現下這縣令知道牢裡剛押進的犯人背景不簡單,於是按兵不動,就在大堂裡坐著,等著柳如慎家屬來贖人。
正合他意,不到一個時辰,柳家就來送銀子了,還是柳三爺柳衍親自帶人捧了銀子過來的,縣令喜滋滋出門迎接,並非真心愛重這位老先生,卻是真心愛那銀子。
柳衍帶著人剛進府門,就見縣令大人笑容滿面迎了過來,兩人眼神一交會,便對雙方所想心知肚明。
縣令拱手道:“柳四爺大安哪,如今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我這小小縣衙了?”
因為柳家老太爺原是大周朝的丞相,如今雖不在了,卻是向來得四方百姓所敬仰的,如今這柳三爺雖無官爵在身,可畢竟大家氣度還在,因此即便是這縣令也得敬他三分。
柳衍冷哼道:“大人又何必問我這些呢?我的來意大人應該很清楚才是,貴縣衙勤於辦公是好事,怎麼倒錯把我的兒子抓進來了?”
縣令聽他顛倒是非,卻並無異議,因為此時柳衍所帶的僕人已將那幾個綢布所覆蓋下的小木箱子都開啟了,裡面是一排排雪花銀,還有些翡翠珍珠等物。
不見則已,一見之下,縣令的視線幾乎已經黏在了那些銀子上,連心中的喜悅都懶得再假意隱藏了,一口答應放人:“是下官有眼無珠,錯抓了大公子,此刻真是懊悔不及,一會兒必定要好好懲治那些衙役們。”
柳衍知道事情已辦成,便懶得與這縣令再囉嗦,直接隨衙役去了牢房門口,接了柳如慎出獄。
實則這半日柳如慎只是呼呼睡了一覺,連半點苦也未曾吃,一回家後聽聞父親為救自己出來給了官府一大筆銀子,不禁也覺得甚是心疼,柳如畫在一旁瞧著他微微冷笑。
柳如慎忽然想起自己在牢裡好半會兒思索而得的事情,便對妹妹道:“孫香若如今在哪裡?”
柳如畫好氣又好笑道:“難道不是在大哥屋裡麼?如何問我?”
柳如慎提起她來人忍不住錘了那黃花梨的桌子一下,震的手生疼,恨聲道:“我只怕被那賤人給哄了,她很可能是被趙易給利用了,將我販私鹽的事情告訴了他,才導致我今日這一劫。”
柳如畫一想,這家賊難防,還沒準真是孫香若幹的,枉她那日在自己面前賭咒立誓,多半是做戲,當即怒不可遏,便讓下人去尋了孫香若過來,準備細細審問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