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瞬間圍上去,一看見幹巴三全身是血,渾身沒一塊好地方,也全都愣住。
“山下,山下幹起來了……我們碰見跑山兒的了……鐘大爺開槍了,人全在下面呢。”幹巴三呼哧帶喘地說道。
“操!”張小樂一愣過後,隨即招呼道:“走,快下去看看!”
聽到這話以後,山上的眾人順手抄起鐵鍬,撬石頭的鋼棍等伐木工具,隨即就往山下跑。
……
青石之上,泛起滴答滴答的聲響。
鐘大爺的手掌不再顫抖,他眯著眼睛掏出八百年不用一回的樂視智慧手機,隨即用蒼老粗糙的手指,費力的扒拉著手機螢幕。
手指在電話螢幕上,找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很長,似乎也很短。
“這一熬夜,眼睛也不好使了……!”鐘大爺用手指揉了揉眼珠子,翻找了半天,嘴唇幹裂地說道:“這電話本在哪兒呢?……小北手機號多少來著?”
也不知道是真的找不到,還是腦子裡壓根就不想找,鐘大爺費力的劃拉著手機螢幕,低頭坐在青石之上,逐漸的一動不動,宛若雕塑。
而此刻,何迷糊等人依舊沒敢再動,他們碰見這樣一個老人,也只能認命了。
“嗡嗡!”
警車聲越來越近,眾人聽見以後,更加絕望,失去了逃跑的念頭。受傷的開始感覺到疼痛,沒受傷的正在心裡合計著自己的未來。
十分鐘以後,三個警察從車上下來。
“怎麼回事兒啊,還開槍了?”帶隊的民警掃了一眼現場的情況,隨即又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四個人,最後張嘴自答了一句:“跑山兒的?”
眾人沒有吭聲。
“那不是鐘叔嗎?”有人認出了青石之上的老人。
“鐘叔!”帶隊的民警喊了一句,隨即邁步走了過去。
鐘大爺手裡拿著的手機螢幕還在亮著,他腦袋低垂,沒有搭話,沒有動彈。
“鐘叔!”民警走到鐘大爺身旁,再次喊了一聲。
鐘大爺身體宛若長在了石頭上一般,很硬,很僵!
民警彎腰掃了一眼,從腰間拿下手電筒往青石上一照,隨即看見一大灘血跡,早已染紅了那斑駁的石頭。
“咕咚!”
民警嚥了口唾沫,伸手在鐘大爺的鼻前試了試,隨即又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大動脈。
“咋了?”同伴上前問道。
“沒氣了……!”民警臉色蒼白地回道。
鋼槍插在土地之上,立於青石旁邊,一個老人枯坐,背靠青山,而身體正對著祖國的江河!
多少年來,他無人陪伴,只行走於這茫茫林海,如今他亡魂歸去,人雖已死,但一把鋼槍在側,足以讓宵小之徒,連試探著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當日月輪換,歲月變遷,人從那遠處望去,似乎能看見青山之上,一茬一茬的林海在更疊。而那些出生在這裡,長在這裡的青年,隨著一車接一車的木材輸送,他們變得衰老,變成了一座座無人問津的荒墳。
如果鐘大爺還活著,他應該到處走走,到處看看,因為回首之時,他說不定還能依稀看見,自己年輕時候的身影……
可是生活沒有如果,他至死都沒有走出這片子林子,這裡有,一世為人的遺憾,也有作為林海守護者的完美……
願他安詳,願他來世不再困苦。
……
延吉市。
“撲稜!”
鐘振北從噩夢中醒來,他額頭滲著細密的汗珠,目光呆愣,看著狹小的出租房內漆黑一片,彷彿望不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