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是坐在皇帝的御輦上進宮的。
長安城剛遭戰亂,百姓們的眼裡還帶著恐懼,所以當遼東重兵護持長寧進宮時,並沒有多少人敢來圍觀,他們只敢遠遠看著。
這位大公主從前是用鳳駕抬進宮的,誰能想到八個月後的今天,竟然換成了龍輦。
長安城因為女帝大軍入駐而變得熱鬧起來,長寧也算是楚家正統血脈,由她來執掌皇權,百姓們下意識便有一種回到從前的感覺。
滿朝文武因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長寧的恩惠才倖免於難,對於女主登基的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慕清彥也聰明的沒有去追究那些“通敵叛國”之人的罪名。
為了安撫人心,他替長寧下了第一道聖諭,柳一戰逆亂之際的所有來往故事,全部既往不咎,只看今後行跡。
官員們的心是徹底安了下來。
也是在同一天,慕清彥公佈了皇宮中倖存御醫的供詞,證實了小晉王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死了。
滿朝譁然。
小晉王登基後的確鮮少露面,就連聖旨都是柳一戰代為宣告,倒也合情合理。
更何況趙宇他們喪心病狂,為了裝腔作勢,甚至在小晉王的屍體上塗抹防腐的藥膏,妄圖延緩腐敗,證據確鑿。
直到今日,慕清彥接手皇宮,這個可憐的孩子才開始入殮。
長寧按著皇帝制度住在乾祥宮,而他自己,因為皇夫的身份也名正言順地入住寢宮之中,與陛下同吃同睡處理政事也無人敢有異議。
說白了,朝中百官只能希望慕清彥是真心對長寧公主的。
否則,這遼東十萬大軍壓境,慕清彥就是現在宣佈登基,改朝換代,他們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的。
百官們的想法,慕清彥都知道。
事實上,長寧此刻若是清醒著,慕清彥斷不會參與到這些事當中來。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旦議政就有謀朝篡位挾天子令諸侯的味道,但他依然保持一個既不跋扈也不謙卑的態度,讓百官摸不到頭腦的同時,也不敢輕舉妄動要求他還權給長寧。
慕清彥此舉當然是為了拖延時間,他從未想過自己稱帝。
即便現在慕家的天恩已經不在,他對於星象占卜之術的感知也沒有從前那麼敏銳和強烈,慕氏一族永不為人主的詛咒也跟著煙消雲散,他隨時可以登基自立。
但他沒有半點心動。
江山天下,抵不過紅顏一笑。
慕清彥看著長寧平靜的睡容,心中第一次感受到這句話是何等精準的至理名言。
所以為了長寧清醒後的傾城一笑,他必須要堅持。
慕清彥用沾溼的布帕替長寧擦乾雙手,指尖掠過長寧手腕時忽然一頓。
他手指停在長寧腕上彈跳把脈,臉色說不出的古怪。
“這怎麼可能……”
打斷慕清彥的,是一條軍報。
睢安侯的曹家軍按兵不動,即便聽到睢安侯因為“行刺女帝”而被慕清彥擒下,也沒有半點異動。
明面上看,是這兩萬曹家軍根本不是遼東十萬大軍的對手,所以還沒打就認輸了。
實際上……當然也是這麼回事兒,只不過還要多加一條。
那就是睢安侯被擒時說的不錯,曹家軍中還有主事者。
而且這個人並不是曹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