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楚長寧,就是那個被儆的猴。
單丹臣對著她,血水順著他的傷口流出,浸透衣衫,他強撐著向長寧栽倒過來。
長寧伸手過去,一把接住栽倒的單丹臣:“老單!”
“殿……殿下……”老單內臟破裂,濃郁的鮮血從口中湧出,讓他的話都帶著囫圇音兒:“華……華文少爺……”單丹臣緊攥長寧肩頭的衣服,留下鮮血斑駁的掌印:“要……要在華文……活著……”
長寧蹙眉,要在華文什麼?
華文已經死了,她和慕清彥親自安葬的柳華文,單丹臣這個時候提到柳華文,恐怕還是對華文的死心存愧疚。
長寧是知道的,單丹臣這輩子最愧疚的事就是柳華文的死。
當初華文得救但一時無法出洛陽城,她就派單丹臣和陸參將一起看守華文,可華文最後還是被陸參將殺了。
單丹臣心裡一直覺得是自己當時的疏忽大意,太信任陸參將,才會害死柳華文。
如今臨死當然會回憶起這件最後悔的事。
柳一戰卻沒有給老單更多的機會,槍尖一轉,在老單的胸前捅出一個大洞。
單丹臣口吐鮮血,強忍著回頭看了那個他忠心一輩子的老將軍一眼,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老單……”長寧低聲喃喃,已經沒有了悲喜。
柳一戰是很多人的信仰,如今信仰崩塌,老單就是活著也只是陷入掙扎。
死。
也是一種解脫。
長寧神色木然,至少老單不用像她一樣,承擔這麼多的責任,連死都不能自己選擇。
“去伺候公主換衣服,再動身。”柳一戰用白綢布擦拭槍尖,淡淡下令。
顯然,在他眼裡單丹臣不過是一隻稍大的螻蟻,如今用來警告長寧,警告那些不忠於他的人,剛剛好。
長寧面無表情地離開,直到上了熟悉的四駿馬車,走上了熟悉的和親之路。
這一次,沒有秦無疆來阻攔。
秦無疆此刻是滿城通緝的物件,據說已經在洛陽同五皇子匯合糾起新軍,要撥亂反正。
面對一族血仇,秦無疆會這麼選擇長寧一點也不意外。
這一次,也沒有了慕清彥的劫親。
此前皇祖母中毒的時候長寧就已經瞭解過那種古毒的毒性,最先的表現就是侵害雙目。
只是慕清彥身體強健,內力優渥,這才能壓制毒性,但他目力顯然不如從前,否則當時盲盜假扮沐枕掉包聖旨的事他不會發現不了。
如今他中毒已有大半月,只怕雙目的問題更加明顯,以他的驕傲只怕更難忍受。
長寧一想到慕清彥那雙澄澈如秋水剪影般的雙眸竟然無法看清,心臟就一陣抽搐的疼。
他優秀了二十多年,如今卻該怎麼熬。
長長的和親隊伍從宮門前出去,宛如遊蛇。
慕清彥就站在皇宮最高處的角樓頂上,那火紅的長蛇在他眼裡已經成了一條模糊的長線,他甚至不能看出哪一個才是長寧的馬車。
一股清淡的香風拂來,有人從身後為他披上一條斗篷。
“天寒了,你的身體不如從前,還是早些下去吧。”女子青紗羅裙,柔聲細語,腰肢猶弱柳扶風般柔軟,正襯她的姓氏。
慕清彥尚還能看清近處的東西,見到羅氏的臉,當把她和柳華章這個名字聯絡在一起的時候,他心裡總是膈應的。
可惜,這個名字原本就是屬於羅氏。
“你覺得她可憐,那我呢?我明明才是柳家的大小姐,卻要和祖父訓練的那些女子廝混在一起,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我不可憐嗎?”柳華章聲音平靜,像是訴苦,又像是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