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黥刑官的刀落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媽的,這賤奴要死啊,嚇死老子了!”
黥刑官抖落著袍子倒退,卻和身後端墨的小童撞上,頓時鬧得一身墨臭。
女奴被扇的偏了頭,但那雙渙散的瞳孔迅速聚焦,定格在了黥刑官的臉上。
這個讓她被人恥笑一輩子的劊子手,長寧怎麼可能忘記。
只是當她看清楚自己的情況時卻是一愣,她被兩個雜役一左一右按在地上,被人拽著頭髮迫使揚頭,方便黥字。
多麼記憶猶新的場景啊。
這分明是她十五歲時在官奴司受黥刑的那一刻。
“還以為你是柳家的丫鬟呢?告訴你,柳家完了,柳家造反被陛下下旨抄家滅門,全府上下當天就死光了,你一個臭丫鬟還想擺什麼威風!”黥刑官罵道。
他從地上抓起刀就撲上來,說話間就要完成刺面。
長寧想都沒想順勢向後一靠,抓她頭髮的人只覺得手中一鬆,驚訝看來時就見到長寧那還泛著血絲的雙目,不容他驚訝,女孩子被反壓的手臂突然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脫手了。
刺面後的八年,長寧無數次地回想如果當初她沒有被抄家滅門的事打擊得惶惶失神,是不是能逃過眼前這一劫。
逃過刺在額頭上,那烏黑的奴字。
逃過所有人明裡暗裡的恥笑。
逃過那所謂的“並蒂妝”帶來的羞憤欲絕。
所以她無數次地在心中演練,無數次地設想過當時的情況,自己的情況。
這一次,是給她圓夢的嗎。
長寧沒機會多想,她一隻手臂自由,反手一個劍指正戳中制住她另一條手臂的雜役的手肘穴位,對方一麻,長寧立刻抽身而出。
可當她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在這兩名雜役面前嬌小的可憐。
她是柳家大小姐善習武騎射沒錯,可她畢竟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就算拼力氣鬥巧勁兒打敗了屋裡的四人,外面還有一整個官奴司。
她還是逃不掉被黥面的結果。
不。
不論是夢還是什麼,只要她還擁有意識和能力的這一刻,她就不會放棄。
下一秒,兩個雜役再度撲來。
長寧匆忙掃了一眼周遭,順勢撲到桌上一滑,咔嚓一聲,茶碗碎在她手邊,女孩子卻一個翻身躍起並沒有向屋門跑去,而是慌不擇路地撞到了固定犯人的十字行刑架上。
兩名雜役抓來,剛好將她按在了這裡。
“媽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快把她綁上去!”黥刑官是這個屋子地位最高的人他開口,雜役立刻聽命辦事。
原本按制都是要綁上去黥面的,可他們嫌麻煩,這新一波的官奴足有二三百人,他們哪兒折騰的過來,看到是個小姑娘就只想著按著了事,之前也都是這麼幹的。
可誰想到眼前這個並不是尋常的小丫頭。
“媽的,難道連柳家的一個丫鬟都會功夫?這要不是想造反還是想什麼?”
長寧冷著臉任由他們將她綁上十字架,並沒有反駁出聲。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衝動的柳家大小姐了,祖父用丫鬟的身份保住了她,她豈能讓老人家心血白費。
“手腳麻利點,綁結實了嗎?”
“結實了,不過,我們用不用再叫幾個人進來看著啊?”兩名雜役退到一旁,對剛才長寧反抗的動作依然心悸,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又這麼好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