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頂的氣氛出現了片刻的凝滯。
毛球圓溜溜的黑豆眼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級警戒的紅色, 像只即將撲向獵物的猛獸,繃著身體,小爪子死死拽著西澤爾肩膀的衣物。
出乎意料的,西澤爾制止了米迦。
他望著揹著光、神色晦暗不明的卡爾, 往後退了一步,清透的綠眸不知何時深沉似幽潭, 倒映著無數的黑暗, 彷彿他整個人都被深淵吞噬。
再退一步, 就會跌下崖底。
米迦打了個哆嗦。
它親眼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孩子, 從牙牙學語的無邪嬰孩, 長到現在,不得不面對所有家長都不可避免的一個問題——孩子真的長大了。
不知何時, 西澤爾已經褪去了那股青澀的少年氣,身高拔高, 體態修長, 向著一個男人的方向轉變。
米迦放鬆了爪子,模模糊糊閃過個念頭。
它多想西澤爾還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呀。
可惜孩子大了, 談戀愛管不著, 幹大事也管不著。
米迦想到最後, 竟然有些悲憤,惡狠狠地瞪了眼卡爾, 跳起來趴到西澤爾頭頂, 嘟嘟囔囔:“我只是個柔弱的小機甲。”
西澤爾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它, 算是勉強的安慰, 又開始懷念蘭斯洛特頭發的觸感。想到蘭斯洛特,先前那幾乎覆上心頭的霜雪竟奇跡般融化大半,大概是聯盟元帥的火力太強,想到他心裡都是暖暖的。
西澤爾剛才閃過腦海中的無數個極端念頭堪堪打住,懸崖勒馬,在卡爾緊張的視線裡,雙腳穩穩站在懸崖邊緣。北風朔雪,從一望無際的林海盡頭刮來,嗚嗚作響,卡爾喉頭幹澀,剛想開口,西澤爾打斷了他:“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卡爾一怔。
站在崖邊的少年身體還顯得有些單薄,可是卡爾已經不敢再輕視這個小外甥。
他苦笑了一下:“你這讓我怎麼回答……”
讓他自訴自己的無恥?
西澤爾緩緩道:“議會想抓我回去,是想用我進行克隆實驗,至於實驗過程中,我和其他實驗體的死活,不要緊。你們想進行生物實驗,又會死多少人?”
卡爾搖了搖頭:“死的人……太多了,我們在進行試驗前,除非孤兒,其他的都會簽署自願條約。”
西澤爾道:“自願?”
卡爾頓了頓,還是放棄了遮遮掩掩:“……遇到特別適合實驗的,會動用其他辦法讓他們自願。”
他說這些時總是有些喉頭發鯁,本來以為西澤爾會嘲諷,沒料到西澤爾看他的眼神依舊是漠然的,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解釋:“現在已經不用了……我們換了其他辦法,不會再使用人體。”
西澤爾無所謂:“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麼?”
他來到獸族已經一個多月,獸族卻按兵不動,也不知道是下不去手,還是沉得住氣。
卡爾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我們……需要你配合進行一些實驗。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們尊重你的意見。”
“因為貝霖的悲劇?”
卡爾僵了一下,這小外甥聲冷話少,不留情面時也真是撿著尖刀就往人傷口上戳。
他再次苦笑:“小外甥,實話說吧,獸族已經……窮途末路了。”
這片星域適合居住的星球並不多,而且資源都不算多富饒。
就算聯盟沒有找到這兒,他們也不可能在這兒龜縮下去。
上天似乎對這個種族真的沒有一絲憐憫,因為低下的精神力,在機甲時代,被其他種族排斥、貶低為低等種族,他們拼死殺出的血路,其實也不過是想要得到一席之地,不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