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尤金平複了一下心情, 無奈道, “真的不出手阻止?萬一他真的把蘭斯洛特救下來了, 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青年抬手示意他打住,渾不在意地搖搖頭,又觀察了會兒西澤爾,眸中閃過懷念, 嘆息道:“和他母親真像, 可惜性格看起來更像蘭伯特那個討厭鬼。”頓了頓,他的神色意味不明, “尤金, 辛苦你了。要不是你以身涉險, 我們也不會戳破聯盟的謊言。”
尤金微微低下頭,他站在青年身側後方三步距離外, 神色恭敬。
雖然兩人的血脈相近,他還是長輩,但在等級分明的獸族社會,青年是獨一無二、絕對的統領者。
除非出現一個更強的人將他殺了,取代他。
“每個人都以為我是想要蘭斯洛特的命。”青年依舊微微笑著,手指在面前的螢幕上一劃,上面的場景變成了聯盟軍出發前那天的臨時基地。夕陽之下, 巍峨的銀色巨人肩上, 並肩坐著兩人。
“多溫馨啊。”他道, “殺死一隻猛獸的代價是無比巨大的, 但是馴服, 或者和那隻猛獸合作的利益也是巨大的。沒有發現西澤爾前,我們別無選擇,只能選擇付出代價殺死蘭斯洛特,可是現在不同了。”
“而且聯盟那麼龐大,生命力頑強,天才太多了,現在只是一時尋不出適合的軍事人才,但總會再出現下一個蘭伯特、蘭斯洛特。殺死這一個遠遠不夠,我們需要的不是短暫的安穩,如果我族一直徘徊在精神閾值的低端,被宇宙之神拋棄、湮滅在歷史的潮流中只是時間問題。西澤爾和蘭斯洛特的基因都非常優秀……”
話沒說完,尤金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嘴唇動了動,想要反駁——要培育蘭斯洛特和西澤爾共同的後代不是不可能,但聯盟元帥不是一般的猛獸,萬一合作不成,反而被撕碎了呢?
那個男人從不像表面那樣隨和,是聯盟最危險的人。
尤金想了許久,低聲道:“卡爾,我改變不了你的主意,但是你得記住,獸族的安危和未來系在你身上。”
當絕對的領導者,權利與責任是同等的。
卡爾隨意點了點頭,抱著手看著光屏裡,打撈臂正在緩緩地撈回生命倉。
長長的打撈臂需要繞開每一道空間裂縫,根據之前空間裂縫擴大的規律,精準地計算出下一步應該怎麼走,帶著那個小小的生命倉,小心翼翼地穿梭。
西澤爾的額上已經布滿了細細的汗珠,汗水沾濕額發,順著光潔的額頭蜿蜒而下,落到他的眼中,酸澀不已。
他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生命倉,背部緊繃,哈裡注意到他後背的汗水已經打濕了衣服,想要開口說句話,又怕驚擾到他,只能繼續屏息凝神,緊張地注視著生命倉。
西澤爾的腦子微微抽痛,臉色止不住的蒼白,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個生命倉,像是在看仇人。
他無波無瀾地想,等你出來就死定了。
軍隊的指揮權暫時移交蘭斯洛特的副官,莫莉輔助,哈裡正看得出神,莫莉忽然傳來通訊。
“全軍戒備!”溫柔的小姐姐此刻臉色冰冷,聲色俱厲,“獸人開始回撤,不排除是想讓我軍放鬆警戒,守好生命倉和營救者,就算敵人的炮火到達身前,也給我拿身體擋著!”
按照獸人對蘭斯洛特的仇恨度,早該不計代價地沖上來阻撓了,哪會看戲似的看著聯盟這邊營救。
可惜獸人還真就是撤退了。
不僅撤退了,還向聯盟軍的暫時指揮官發來段影片。
留下影像的是個黑發綠眸的青年,笑眯眯地道:“如果貴族的元帥沒能成功脫險,我代表獸族人民表示惋惜。”
——說得好像耍陰謀把蘭斯洛特困在空間裂縫包圍裡的不是他似的。
“如果能脫險,請代表我個人向他表示恭喜,畢竟我族其他人不太想再見到他。哦,對了,請代我向營救聯盟元帥的英雄問好,我族永遠歡迎他,隨時沖他敞開大門——如果帶上聯盟元帥就更好了,人族和獸族如果能放下芥蒂,聯姻和好,我會很高興的。”
蘭斯洛特的副官流著冷汗趕緊關了影片,複製完成後直接粉碎了原件,臉色難看地看了看戰艦裡的其他人:“嘴都嚴實點,等元帥醒來再做決定。”
“是!”
他鬆了口氣,無比煎熬地看著還在慢吞吞地挪動的生命倉,預感不久的未來,可能出點什麼事。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一個矮小的小兵偷偷錄下了剛才的影片,神色自若地傳了出去。
長達近一個小時的折磨,西澤爾終於帶著生命倉離開了空間裂縫的包圍。
獸人已經離去,臨時的指揮官帶人沒能追上滑不溜秋的獸人,暗罵了幾句獸人族這一代狡猾的首領,回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全軍中猛地爆發出陣陣喝彩。
西澤爾的臉色依舊緊繃繃的,沒有絲毫放鬆,直到打撈臂將生命倉帶上機甲,機甲的智慧系統冰冷地提醒了一句“打撈成功”,他的臉色才微微一鬆,長長地出了口氣,閉了閉眼,酸澀得眼眶都在發紅。
生命倉被運到操作室內,靜靜地躺在地上,隔著透明的防護罩,能看到裡面閉眼安睡的蘭斯洛特——所有人都在為他提心吊膽、暗暗祈禱,打撈臂微微顫一下,心都要蹦出嗓子眼,緊張得站立不安。
這混蛋卻睡得安安穩穩,甚至嘴角還帶著絲笑。
哈裡又想哭又想笑,紅著眼一把抱住西澤爾,想罵蘭斯洛特兩句,又想感謝西澤爾,到口卻哽咽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出來,好半天才啞聲道:“太好了……元帥沒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