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我陪著唐城慢慢地走在雪裡,他忽然說:“行哥家裡有一塊茶幾,玻璃的,叔叔喜歡在上面放整套的茶具,有茶壺,茶杯。你知道嗎,別人家的茶幾都是放亂七八糟的東西,行哥家裡的茶幾才是茶幾。”
他的眼淚還在汩汩地向外湧,我想著幸虧這裡是南方。
如果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地方,他的眼淚,應該會被凍在臉上吧。
傅懿行家的客廳裡有一塊兒空落落的地方。
原本該放著玻璃茶幾。
後來玻璃碎了,不知道那些茶具還是否安好。
他腳上的劃痕…我不敢繼續想當時的場面。
一個酷愛茶道的父親掀了茶幾。
一個沉默不語的兒子像雕塑一樣,任憑碎玻璃撲濺到他身上。
唐城紅著眼回了家,舅媽趕緊哄他,他什麼都沒說就回了房。
“小恪,懿行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應該是跪了,腿不太好,腳上也有傷。”
“那城城他,他是怎麼回事兒?”舅媽看起來也不太好,臉上有病色,問我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不知道她這個問法是什麼意思,唐城沒有事。
“他估計是看到懿行哥的傷被嚇著了,前幾天他看到懿行哥的時候,他臉上也有傷。”
唐城應當是那種感情很細膩的人,傅懿行和他這麼要好,他為行哥爭取些權利,為行哥流眼淚,在我看來都挺正常的。
但是舅媽接下來的問話就讓我覺得有些震驚了。
“唐城,他是不是,他是不是也是?”
她張了張嘴,想說出同性戀三個字,卻一直沒能說出口。
我從來沒往這個方面想過,不懂舅媽為什麼會這麼猜測。
“您為什麼會這麼覺得,他之前不是還和寧馨兒談戀愛嗎。”
她沒有回答,讓我早些休息。
我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裡總能想起傅懿行坐在床上的樣子,想到他的傷,越想越沒有睡意。
男人喜歡男人,這是一件很現實的事情,和女生們喜歡看兩個男生湊在一塊親暱不一樣。
他們或許相愛,或許願意相守,這種愛情不受法律保護,不符合社會的傳統價值觀,就見不得光。
有一些人,自暴自棄,只要性,不要愛,不能潔身自好,患上不治之症。旁觀者會覺得這個群體就是這樣,濫交,荒淫無度。
無辜的人會說“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這樣”,專家學者拿著資料反駁,“資料顯示男同性戀患艾滋病比率比正常群體要高。”
有理有據。
唐城問我為什麼不驚訝,我不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了。
在我上初中的時候我問過警察叔叔,為什麼他不談戀愛,是不是怕我不想要後媽。
警察叔叔說:“我的愛人已經去世了,我還在思念他。”
思念最熬人了。
我原以為他的愛人是一個像我媽媽一樣溫婉賢惠的女人,後來半夜裡看他捏著相框發呆,是一直擺在他床頭的相框。
漸漸地我也明白了,照片裡剃著板寸穿著軍裝的男人並不只是他的戰友,還是警察叔叔想要用一生去思念的人。
我對同性戀群體一開始的認知就不是娘兒們兮兮的樣子。
兩個堅毅陽剛的男人也可以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