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張氏搖搖頭,攬過玉姝的單薄的肩頭,下巴抵在她額上,“我們母女相依為命十多年,即使相隔千巖萬壑,阿孃的心還是跟玉兒在一起的。”
玉姝吸了吸鼻子,竭力將淚珠逼回眼眶,輕輕喚聲:“阿孃……”她鬆開阿豹的尾巴尖兒,阿豹反倒有點不樂意了,扭頭瞅瞅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兩母女,阿豹驚訝的瞪大眼睛。
怎麼一眼沒看見就哭了?阿豹拱進玉姝臂彎,打起了震天響的呼嚕。
張氏反手抹了把臉,捏捏玉姝嬌嫩的面頰,“傻孩子,要是你不得空來鏢局,阿孃就回來看你。過兩年你回東谷,阿孃肯定捨不得,也能難受些日子。可只要你開開心心,順順當當的,阿孃就安心了。”
玉姝點點頭,“阿孃,你也是。”
張氏凝望玉姝揪成一團的小臉,破涕為笑,“瞧你,又不是明兒個就啟程回東谷了,愁什麼呢?!”
“興許是為師父送行,心裡的難受勁兒沒過呢。”玉姝攏緊阿豹,繼續說道:“從十里亭回來的時候,我腦子裡全是師父的音容言談。有那麼一瞬間,我忽然很怕沒機會與師父再相聚……”
玉姝的恐懼,源於柳媞對她的傷害。她從鹿鳴山被帶走的那天很是匆忙,甚至沒來得及向虞是是道別。一入宮門,便和虞是是人鬼殊途。
玉姝縱然有機會和拙翁話別,但總覺得不夠。回程時,玉姝想的是,如果她遭逢意外不幸身故,拙翁會否感到遺憾終生。玉姝由拙翁又想到張氏,想到虞是是及三位兄長,還有秦王夫婦。
悲傷的情緒好似潮湧,一波接一波的將玉姝淹沒。
時至今日,玉姝依然不願面對生離死別。
張氏誤會了玉姝的話意,嗔怪道:“你這孩子淨說傻話,拙翁他老人家身體康健,以後多得是機會見面。”
玉姝無奈的搖搖頭,“阿孃,我是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不能與師父再相見。”
而今,東谷面臨變局,華香璩與明宗皇帝表面相安無事,實則波濤暗湧。再加上她掌中菩提被天彌女換走,未來如何不可預計。萬一秦王舉事不成,玉姝也得受其牽累。這一切的一切,玉姝不能向張氏吐露半個字。
聞言,張氏緊張的攥緊玉姝的手,摸摸她細嫩的面頰,擔憂的問道:“玉兒身子不舒服?還是太后為難你了?”
玉姝忙扯了扯唇角,安撫道:“都不是。我就是忽然間想起入獄那會兒差點被人毒死,有感而發罷了。”
張氏心疼的把玉姝摟緊懷裡,“我的玉兒受苦了。過些天,柳氏等一眾犯上作亂的逆賊就要被斬首了,他們終是自食惡果。”
玉姝倚在張氏肩頭,小聲叨唸:“是啊,很快就能有個了斷了。”
柳維風的覆沒昭示著定遠侯衛擒虎等一眾忠臣良將的崛起。柳媞給玉姝帶來的所有傷痛,彷彿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噩夢。夢醒了,玉姝卻無法從那股莫名的恐懼中掙脫出來。
張氏下頜抵在玉姝頭頂,“玉兒以後莫再說那些不吉利的話兒,你才多大點兒的孩子,有的是好日子過呢。”
玉姝無聲的笑了,緩聲道:“阿孃也是。”
張氏和玉姝又說了會兒話,見她乏了,便回鏢局去了。
玉姝摟著阿豹斜倚在正房的床上,曲起手指,百無聊賴的給它撓肚子。美得小貓眼兒眯眯,四仰八叉乖乖躺著不動。
天色逐漸暗下,玉姝似睡非睡的當兒,榮浩躡手躡腳進來,小聲回稟,“娘子,衛小將軍的信送到了。”
衛瑫確實沒有失言,每隔三天就送封信來。今兒這封還提前了提日。
玉姝眼皮都沒抬一下,懶洋洋的吩咐,“放書房吧。”上頭那點兒隻言片語,她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了,無趣得緊。
榮浩心尖打了個突兒。衛小將軍送了三封信來,娘子別說回信,就連看信都是意興闌珊的。
這可怎麼好?
榮浩眼珠兒一轉,計上心頭。
“是。奴婢遵命。”榮浩應承的當兒,託著信的手猛地一墜,信封隨之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玉姝張開眼,瞅了瞅彎腰撿信的榮浩沒做聲。
榮浩擺上討好的笑臉,半是打趣半是自嘲的說:“衛小將軍的信有些重,奴婢拿不動。”
玉姝噗嗤一聲樂了,“加上信封攏共兩張紙,你可真會說笑。”
“娘子,奴婢摸著足足三大張紙呢。”榮浩趨步來到玉姝近前,把信封放在她眼底,“不信您開啟看看。”
玉姝接過信,張了張嘴剛要說話。榮浩知機的向她躬了躬身,“奴婢這就為娘子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