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寶兩手扒住冷宮破舊的大門,目送太子等人漸行漸遠,直至沒於夜色。萬寶一溜小跑回到屋裡,氣喘吁吁的對柳媞說道:“娘娘,他們都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柳媞似是窺出萬寶心意,道:“你怕三郎賜我鴆酒?”
萬寶不語。他每時每刻都過的小心翼翼,唯恐不明不白死丟了小命。
柳媞悵惘的長舒口氣,嘆道:“萬寶啊萬寶,我要是死了,你可怎麼辦吶?!”
萬寶心知肚明,他的命和柳媞連在一處。
“娘娘去哪兒,奴婢都會寸步不離的跟著。”但凡有條活路,誰願意去死?
柳媞失笑,目光投向窗外。那株老槐樹,枝椏在黑暗中蔓延,獰惡桀驁,好似前來索命的陰間鬼卒。
柳媞說的每句話,每個字就像種子一樣,植根於玉姝內心深處。前世的她,六親不認,殺伐果斷。為了登上帝位弒母殺夫……玉姝萬難相信,自己竟會做出那等有悖人倫,令天下人所不齒的惡事。
玉姝拖著疲憊至極的雙腿,行走在甬路之上。細碎的腳步聲宛如對她的嗤笑。
“玉姝,柳媞就是為了擾你心神,才瞎編亂造一通,你別信她。”
太子的柔聲安慰並沒讓玉姝感到心安,她扯了扯嘴角,“琉璃,因為我前世犯的錯,柳媞才會在今生毒殺我。我想,她也曾困惑,也曾猶疑不定。否則,她也不會等了二十多年才對我下手。親生母親毒殺女兒終歸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只可惜,她錯了,大錯特錯!上蒼許她重活,非是給她報復的機會,而是讓她放下滿懷怨恨,認真體味生而為人的苦楚與甜蜜,歡樂與悲愁。可她卻選擇了萬劫不復的途程,一去不返。她是糊塗人亦是可憐人。然則,造就她,造就這個悲劇的人,是我。雖然我已忘盡前塵,奈何柳媞記憶猶新。她的所作所為,不能用對與錯論定,畢竟事出有因。”
“玉姝,所有這一切都是出自柳媞之口。幾分真幾分假只有天知地知。”
“蒼天有眼,正因為天知地知,才不能輕易矇混過去。”
“或許,我可以向父親求情,讓他放柳媞一馬。”
“放她一馬?對她來說,長居冷宮不啻於凌遲剜心。”
玉姝忽然頓住腳步,偏頭看向太子,誠意言道:“琉璃,謝謝你。”
她眼底半朵梅花若隱若現,太子情不自禁便笑了,“你我何須言謝,相互扶持總好過單人獨行。”
“是啊,我們就像兄妹或是姐弟。”玉姝深深望了太子一眼,再次舉步,“也可說是摯友蘭交。”
聞言,太子整顆心如墜冰湖,他忙跟上玉姝,急急說道:“可我,並不想做你兄弟……”
話音剛落,霍霍靴聲傳入耳中,玉姝抬眼望去,厲都督帶領一隊千牛衛向他們走來。玉姝目光越過厲都督等人,向遠處望去,永寧宮燈火通明,似乎有事發生。
隨在身後的小田神情肅然,心底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
厲都督疾步等不及走到切近,便揚聲道:“太子殿下,請隨臣同往永寧宮。”
厲都督目光瞟向玉姝,又道:“宮門落鑰,請謝小娘子明日再出宮吧。”揚手喚來四名千牛衛,吩咐道:“你們帶謝小娘子去大平宮歇息。”
究竟出了何事,竟會重啟大平宮?
玉姝懷揣疑惑,踏入大平宮的宮門。靜候已久的榮浩手執提燈,遠遠瞧見玉姝趨步迎上前,道聲:“謝小娘子安好。”
多時不見,榮浩長高了,五官輪廓也脫去稚嫩,稜角漸趨分明。千牛衛將玉姝交給榮浩,扭頭就走,像是有了不得的大事等他們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