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骨肉至親分離的情景,至今回想起來,猶如隔世。現而今,她的兒子們都已經娶妻生子了。得知三兄弟生活順遂,萬事都好。虞是是欣喜不已。她從旁拿過一串墜著無事牌的翡翠佛珠,放在玉姝掌中。
“你要有機會就把這個交給昇兒。叫他把珠子拆開,重新串成鏈子給孩子們戴上。這塊無事牌就由長孫承繼。”
到在鏡花庵時,除了啞奴,虞是是隻帶了這串佛珠。一晃眼,佛珠跟了她十幾年,從最初的碧綠潤澤慢慢變成而今的蔥蘢油亮,好似一捧榕綠瑩瑩的榕樹葉子。
玉姝重重點頭,“母親,我一定幫你把話帶到。待我回返,就找機會上山與你見面。”
虞是是不無惆悵的喟嘆道:“凡事不可勉強,見或不見都沒關係,只要我們各自安好就好。”她轉而看向滿荔,輕輕執起她的手,“滿荔,小愚回來了,你也別再整日落淚了。先把眼睛醫好,再找個好人嫁了。你也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滿荔色容一滯,認真的說:“師太,婢此生不嫁,伺候娘子直到終老!”
平心而論,滿荔留在玉姝身邊,虞是是更踏實。可她不能只顧自己踏實,就耽誤滿荔一輩子。虞是是板起面孔,沉聲言道:“談婚論嫁天經地義,不許你再說這種混話!“
玉姝忙為滿荔打圓場,“母親,滿荔眼疾未愈,談這些早了點兒。而且,要物色適當的人選也不那麼容易。”
滿荔曉得虞是是故作兇悍,並不害怕。她稍稍退開,慎重其事的向虞是是叩了三個響頭,哽咽著說:“婢以後不能在師太身邊伺候,望師太好好保重身子。夜晚誦經多披件蓮蓬衣,日常飯食也請多用一些。”
虞是是熱淚盈眶,頜首應道:“好!好!”
“婢去向啞奴道別。”說罷,滿荔站起身,反手抹著眼淚出去了。
分別總是充滿了傷感與不捨。
玉姝坐在返程的馬車裡,耳邊縈繞著虞是是的殷殷囑託,心中滿懷感恩。正如虞是是所言,只要她們各自安好就好。沒有什麼比家人康健平寧更加緊要。玉姝也相信,她、虞是是以及三位兄長終有一日會團聚。
因為在山上耽擱的時候不短,待回到京都城外已是夜深。千牛衛都督只要亮出隨身魚符就能叫開城門,但晉王不許。
深更半夜,馬匹入城難免驚擾百姓,況且已經到在城外,再多等兩三個時辰也無甚妨害。
千牛衛都督由此體會到晉王體恤黎民的仁愛之心,對他也愈發敬重。
一行人在離城門兩裡開外的空地休息,靜待天光。
下山之後,玉姝便少言寡語。樓弼不清楚她在鏡花庵裡究竟發生何事,不免有些擔心。
擔心歸擔心,茶還是要煮的。整日奔忙,千牛衛和護衛們都已經很疲憊了。難為他們還得打醒十二分精神,保護玉姝和晉王,不容半分閃失。樓弼想給他們煮點熱茶吃,暖暖身子。
樓弼和蓮童一個燒炭,一個煮茶。兩人學著玉姝的樣子,緊張的盯著銚子裡的水。
不一會兒水滾了,蓮童立刻下了茶葉。樓弼壓低聲音怨怪道:“放的早了,郎君默數了五個數才放的!”
“數數?”蓮童不明就裡的看向樓弼。
“嗯,我看的真真兒的。郎君確實數了五個數。”樓弼篤定的說。
“呀,那怎麼辦吶!放進去也拿不出來了。”蓮童滿面急色。
“無妨,無妨。厲都督不會責備。”樓弼言語輕鬆,目光瞟向玉姝的馬車。
娘子睡了還是沒睡?樓弼心裡犯合計。要是沒睡也該口渴了,待會兒茶煮好了是不是得給娘子送一盞。可貿貿然過去,擾了娘子安寢反而不美。
為了避嫌,玉姝跟滿荔分乘兩輛車。這會兒她正側躺在車裡反反覆覆的想虞是是說的每句話。見不到時牽腸掛肚,見過之後,更加牽腸掛肚。玉姝長長的嘆息一聲,再嘆一聲。
蓮童和樓弼的喁喁低語不時傳入玉姝耳內,當她聽到樓弼說數五個數,唇角揚起,暗道樓弼心細如塵,居然連微末細節都能抓的這般精準。
不多時,淡淡茶香順著縫隙竄進玉姝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