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吏都聽過謝九郎所做的那幾首膾炙人口的好歌。其中不乏謝九郎擁躉。是以,役吏看似凶神惡煞,不好相與,但都極有分寸的不去觸碰謝九郎絲毫。他們不敢忤逆裴仁魁的命令,卻能陽奉陰違。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然而,蓮童與慈曄兩人四隻手抵擋役吏七八隻手綽綽有餘。本該早就分出勝負,因著役吏有心想讓,打成個勢均力敵。他二人覺察出役吏有心襄助,索性吆五喝六,裝作戰事激烈。
謝九郎話一出口,蓮童和慈曄同時收聲,兩人扭轉頭,目光灼灼盯著她,異口同聲的阻止:“郎君,萬萬不可!”
上次在涼州城,慈曄和蓮童眼睜睜看著玉姝中箭而無能為力。這一次,他們拼命都要保護小娘子,決計不能讓裴仁魁傷害小娘子毫釐。
慈曄雙目通紅,語帶哽咽。他整日怕出事,怕出事,弄到最後,還是出事了。如果小娘子女扮男裝入了大牢,被人識穿如何是好?南齊終歸不比東谷,沒有秦王府這座大靠山,倘若他們對小娘子用刑又當如何?
早知如此,還不如聽桂哲的,給小娘子下一劑蒙汗藥,帶她逃回東谷。慈曄追悔莫及的功夫,謝九郎向前邁出一步,從容不迫的對裴仁魁說道:“某今日來此,是為了狀告惠妍公主縱奴行兇,指使護衛圍困謝府等等罪責。想來裴府尹行路匆忙,氣血上腦,以至於詞不達意。某並非妖人,何來妖言惑眾之說?”
“謝玉書,你無需強辯,待到了刑部大牢,你就曉得厲害!”裴仁魁端起京兆尹的架勢,沉聲喝道。看他神態冷淡,貌似與謝九郎沒有半點交情,真稱得上是鐵面無私,剛正不阿。
謝九郎手握羅帛撣了撣纖塵不染的衣袍,含笑頜首,緩緩言道:“好啊。某來在京都有些時日,皇宮倒是走了許多趟,刑部大牢未曾見識。既然裴府尹誠意相邀,某就去領略領略牢獄風光,權當增長見聞了。”
他二人問答的當兒,蓮童又急又氣,眼中盈滿血絲。他急的是小娘子真進了大牢,想出來可就難了。現而今,裴仁魁翻臉不認人。誰知道百里御使,定遠侯以及寧侍中會不會落井下石?還有晉王殿下。沒事的時候,沒完沒了的賞賜。現在出事了,為何不見他伸出援手?
蓮童更氣裴仁魁反面無情,忘恩負義。他送的馬朗酒還剩一罈沒喝完呢,就速速與小娘子撇清干係,裝作不認不識。南齊要都是裴仁魁這等陰險狡詐,虛偽冷血之徒當大官,離亡國也不遠了!
蓮童正自思量,就聽謝九郎繼續說道:“然則,去歸去,某要把醜話說在前頭。”
醜話?
役吏們聞聽此言,就勢收了手,茫然無措的望著裴仁魁。
裴仁魁從沒在謝九郎那裡佔到半分便宜。他得到謝九郎在壽昌門前寫狀書的訊息,趕來向謝九郎發難,因著底氣不足,等了些時候才現身,而今聽了謝九郎這話,裴仁魁心頭一凜,愈發畏怯。
蓮童和慈曄曉得小娘子留有後招,心下稍安。兩人將謝九郎護在正中,寸步不離左右。
謝九郎握著羅帛的手背在身後,又再向前邁出一步,眉梢一挑,唇角微彎,含笑說道:“某在壽昌門前當眾寫狀書,並未滋擾百姓也沒引起騷動。裴府尹來在此處就給某扣上妖言惑眾的帽子。某倒想問一問裴府尹,某分派小食,犯得又是南齊哪一樁罪責?某說至興起,聊到樊素與香山居士韻事美談,又該當南齊哪一種刑罰?某與列位兄長丈人聊聊昨兒個惠妍公主率領護衛圍困謝府一事,觸犯南齊哪一條律法?南齊京都,天子腳下,某受了惠妍公主欺侮,連說都說不得了嗎?
裴府尹若能一一解答清楚,某直接去刑部大牢住下,再不出來!”
謝九郎拿刑部大牢當歌兒唱呢?真要住著不出來,那不成了買田置產了?!裴仁魁眼角抽了抽。他有心直接把謝九郎架走了事,餘光一掃三五成群的百姓,暫且將這念頭壓了下去。
百里極和衛瑫兩人離著謝九郎一段距離,但謝九郎聲音朗朗,兼之方才圍觀的人群散開,都識趣的豎起耳朵,不發出任何響動。是以謝九郎說些什麼,百里極都能聽得清楚明白。
百里極歡快的揉著狼犬阿豹長著厚實毛髮的大腦袋,對衛瑫笑著打趣:“刑部大牢可養不起我那九弟。旁的不算,單是吃,他就能把刑部吃垮了。”說罷,肩膀抖抖索索,連帶著下巴那顆大黑痦子也跟著顫動不止。
狼犬阿豹仰起頭,無奈瞟了瞟大黑痦子上那根高調的長毛。要不是狗鏈拴著,它早跑回家了,才不在這兒丟人現眼!
衛瑫不似百里極這般氣定神閒,他蹙起雪白的眉,不無擔憂的嘆道:“哎,玉書不知刑部大牢的厲害,才大言不慚說什麼進去就不出來。他要真進去了,恐怕待不了一時三刻就得哭鬧。”
九弟哭鬧?
百里極很難想象前方不遠,慢條斯理質問裴仁魁的謝九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坐在地上大哭會是何等狀貌。
“他……不能吧?!”百里極噗嗤一聲樂了,“九弟是才子,又不是哭包,不能,不能。你且看著吧,裴府尹根本嚇唬不住九弟。”
謝九郎連聲詰責,令得裴仁魁略略垂下眼簾。
昨兒夜裡駙馬裴元遜聞聽惠妍率護衛將靖善坊謝府團團圍住,便馬不停蹄趕去裴仁魁府中纏磨他,央求他,好說歹說非得叫他出面為惠妍收拾這爛攤子。
就算裴元遜不來求他,裴仁魁心裡也是向著惠妍公主的。他以為,雖說惠妍公主素昔不受皇帝陛下寵愛,可公主就是公主,到底還是皇帝女。皇帝女惹是生非,皇帝陛下顧念親情,不會大加責罰。再則,寧淑妃娘娘重獲皇帝陛下垂憐,皇帝陛下待惠妍公主也一定比從前親厚。
謝九郎叫他揣摩上意,這不就是上意嗎?無可否認,今次裴仁魁對不住謝九郎,不過,這既是取捨也是平衡,他總不能為了謝九郎,罔顧皇帝陛下的意願。
更何況,他與惠妍公主,與寧淑妃沾親帶故,絕沒有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於是,裴仁魁裝作百般為難,賣給裴元遜一個面子,答應他幫扶惠妍公主。如此一來,裴元遜就欠了他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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