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郎左挑右選,拿了個大的,說:“就這個最小了。”
百里極嘆口氣,“你不虧心就行。”
謝九郎捏著杏幹斂去玩笑色容,沉聲言道:“十一哥,我與惠妍終歸都要一決高下。不過,確實比我預想的早了些。”
“嗯?九弟何出此言?”百里極這才發現謝九郎說到惠妍公主時,似乎語帶怨憤。直覺告訴百里極,謝九郎與惠妍公主之間貌似有事發生。
“十一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似我這般傑出的世家兒郎,勢必遭人嫉恨。”玩笑神色重回謝九郎面龐,眼波流轉,帶點兒不羈帶點兒不馴。
百里極鬧不清楚他哪句真哪句假,視線鎖住謝九郎瑩亮雙眸,慎重其事的說:“九弟,不論如何,我都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
謝九郎在百里極那對燦若星子的眸中,看到了深摯誠懇以及一言九鼎的矜重。她情不自禁的彎起唇角,淺淺笑了,道一句:“十一哥,謝謝你。”
單薄的謝謝二字,不能回報百里極誠心相待的萬萬之一。重活一世,她失去了滿荔,失去了母親,失去了三位兄長。但她收穫了百里極的兄弟恩義。張氏的全心珍愛,茯苓、金釧銀釧,蓮童的忠誠為主,蘇荷的摯友深情,還有秦王、花醫女、鄧選、樓弼、阿豹、封石榴……太多太多的深情厚誼,她從前不敢奢望,而今卻能擁有。
有失必有得,古人誠不欺我。
謝九郎吸了吸鼻子,轉頭看向樓弼,壞笑道:“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待會兒阿選問你,你能否一字不漏的與她道明?”
樓弼自問沒有過耳不忘的本領,於是便實話實說,“屬下盡力。”
謝九郎捏緊杏乾的手指微微發酸,隨意揮了揮,“好!你速速去吧。”
樓弼領命剛要走,謝九郎又叫住他:“誒?今兒個是我拜師的大日子,阿選不能過府吃酒,你到廚房問大喜拿兩三樣她喜愛的小食一併送去。”
由於《襄王變文》一事,平白給貴樓添了許多活計。鄧選得為謝九郎蒐羅各處訊息,忙的不可開交。就連教授茯苓等人讀書都改成了四日一次。
樓弼與陸峰不同,要是玉姝不提醒,他根本想不起來給鄧選帶點好吃的。樓弼感激的向她點點頭,道:“是!屬下遵命。”話音未落,樓弼就掩飾不住唇畔笑意,喜滋滋轉身走了。
靖善坊謝府忙碌應對之法。公主府裡浪恬波靜。
惠妍慵懶坐於銅鏡面前,柔聲抱怨,“幾時了?小黃怎麼還不回?我這巴巴兒等他他給我梳頭呢!”她午睡前吩咐黃內侍去到謝府送請柬,醒來還不見黃內侍回返,難免心緒煩亂。
黃內侍原在思懿宮裡當差。因他擅長綰髻,惠妍尚裴元遜時,就把他帶到公主府。黃內侍自知手藝高超才能博得惠妍垂青,所以到在公主府之後,更加用心鑽研,練就梳頭的好本領。今兒個惠妍梳著時下風行的愁來髻,就是出自黃內侍之手。
惠妍午睡前摘了簪花頭飾,這會兒頭上包裹的巾子還未除去。婢女桃桃從妝奩裡取出飾物,一一擺在惠妍面前,夤緣笑問:“婢為公主妝點發髻好嗎?”
聞言,惠妍馬上板起臉孔,斥道:“你笨手笨腳的,不許你碰我的頭髮!”說著,雙手護住髮髻,“論梳頭,你們個個都不及小黃。”
惠妍怒火來得快去的也快。她百無聊賴的對著銅鏡,“裴元遜幹嘛呢?”她和裴元遜很少見面。只有乏味到了極致時,惠妍才會想起來問上一問。
桃桃早已習慣惠妍的壞脾性,臉上堆著笑,答道:“回稟公主。駙馬正在沐浴。”
“沐浴?天天不是沐浴就是梳洗上妝。”惠妍嫌惡的扯扯嘴角,“可著整個南齊,都沒有他這麼怪的人!”
“回稟公主。駙馬才得了一匣新澡豆,說是用過以後能十里飄香,駙馬正在以身踐行。”裴元遜終日無所事事,也沒什麼特別嗜好,就是愛鼓搗澡豆、面藥、皂莢湯、還有口脂水粉之類的東西。
惠妍容色肅然,喃喃自語:“十里飄香?”望著銅鏡裡桃桃的臉,又問:“真的假的?”
桃桃茫然,“婢不知。”說罷,以為惠妍必會叱罵,垂下頭,肩膀一縮,做足準備等她開腔。誰知惠妍反而瞭然的點點頭,“哦,也難怪,他還沒洗完呢,你哪能知道。”
惠妍竟然溫聲細語,大大出乎桃桃意料之外。她仰起臉,忙不迭的說:“是,是。公主英明。”
“你著人盯著,要是駙馬用過以後真能十里飄香。你就把那匣澡豆拿來。”惠妍唇角微勾,笑得奸狡,“上回的皂莢湯好用的緊。”眼眸一撩,桃桃會意:“婢這就去駙馬那裡再取些。”
“先不著慌。”惠妍喝止,“等明兒個駙馬還是駙馬,再去不遲。”
裴元遜年前得了樽西域面藥,寶貝疙瘩似得從除夕存到元夕,就差把那面藥打個板兒供奉到祠堂裡了。急的惠妍沒著沒落,天天盼望著他快點用。哪成想,元夕剛過,裴元遜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用了,臉又紅又腫又癢,換了數位名醫都束手無策,最終勞動宮中御醫才治好了。惠妍怕被人笑話,都沒去光明殿觀賞鼓曲。
桃桃霎時了悟,恭謹答道:“婢遵命。”
惠妍為自己的這點兒小機靈得意極了,扭動腰身,喜不自禁,“要真能百里飄香,等我宴請謝九郎時,就不用費力薰香了。”
“公主說的是呢。也讓謝九郎開開眼界。”
桃桃這話說的深得惠妍歡心。她解下包頭的巾子,攬鏡自照,輕蔑一笑,言道:“什麼東谷謝氏,不就是比小門小戶多了那麼幾進院子?有什麼好忌憚的?我就不信東谷謝府能比的過皇宮。”
“公主所言甚是!”桃桃一邊應和,一邊壯著膽子,拿篦子為惠妍輕輕梳順耳後髮絲。小黃梳得髮髻的確絕妙,睡過午覺以後依然如常,稍稍歸攏就如新綰就的一般。
惠妍心情暢快,把之前那套說辭拋在腦後,默許桃桃為她整妝。
“黃口小兒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塊材料了。那吳中恩也是不成器,不就結個社?又不是什麼大事。”
“公主貴為天之驕女,才會覺得這是小事一樁。”桃桃悠悠長嘆,“可憐吳中恩是個出賣技藝的樂人,去到哪裡都要受些閒氣。也就是到了菩薩心腸的公主面前,才敢放聲說說他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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