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自小沒有得到柳媞太多寵愛。可以說,他懼怕柳媞甚於骨肉親情。
他的手腕與陶四娘溫涼的掌心相觸,陡然間一陣熱流直通襄王心底,他的眸光也隨之柔軟微茫。
“陶儷……”襄王細聲喚陶四娘名字。
百轉千回,撩動心絃。
陶四娘“嗯”了聲,糊里糊塗的仰起頭,與襄王對視。二人目光相遇的剎那,陶四孃的心死灰復燃。
襄王多好看吶。可惜他不喜嬌娥。陶四娘暗自嘆惋。望這一眼,情竇初開的陶四娘就將襄王做下的所有乖剌之事置於腦後。
襄王被脈脈含情的陶四娘唬了一跳,匆忙從她手中撤回胳臂,在半空裡胡亂擺一擺:“不疼了,不疼了。我才不像你們女孩子那樣嬌氣,輕輕碰一下就掉眼淚。”
陶四娘視線落在空空如也的掌心,悵然若失的應和:“王爺所言甚是。”
是夜,天邊濃重烏雲翻滾而來,聚集在皇宮上空,灰暗濃重像是大片大片浸了水的厚重絮棉,壓在人心頭,鬱郁悶悶。
陶四娘覆去翻來,難以成眠。襄王英俊面貌在她腦海浮現,總也揮之不去。陶四娘大被矇頭,罵自己沒出息。明明對那人死了心,為何又再春情萌動?
長春宮裡的銅鑄三頭鶴香爐不分晝夜焚著柏子貢香,柳媞彷彿要將血肉都融於香菸繚繞,心境才會太平安詳。
殿中黝黑,夜色籠鬱,微末光彩勉強透過明瓦,撫平柳媞所有焦炙。
待朝陽升起,世間再無有根。她向有根許下那些願望,都會隨著他的消逝而消逝。
柳媞胸臆間湧起陣陣不甘。失去有根這件利器,下一步走去哪裡?柳媞挺直脊背,不由自主的向光明殿方向望去。目及所處,一片漆黑。柳媞卻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
“走去那裡!”柳媞喃喃自語。
紫金架上的小葵與皇帝陛下玩耍多時,早就困頓。但它得等皇帝陛下安寢才能入睡。身為思懿宮的玄鳳鸚鵡,陪伴帝王是它生存的根本。
寧淑妃張大眼睛望著綴滿豆粒大小夜明珠的幔帳。這是皇帝陛下今兒個才賞的。如同繁星點點的小珠子由巧手繡娘一顆顆縫製牢靠。
寧淑妃看了一陣,覺得煩悶,偏頭看向呼吸勻淨的皇帝陛下,以目光描摹他那早已爛熟於心的血肉肌理。早已褪去年少青澀面龐,日漸豐滿光潔,帝王獨有的雍容氣度早就滲入他眼角每一道淺淺細紋。
並非歲月侵擾,而是光陰饋贈。寧淑妃唇角溢位一抹稱心笑意。
鳳寰宮比之思懿宮更加華美瑰麗。然而,輾轉不寐的楊皇后寧可棄了浮而不實的璀璨斑斕,與寧淑妃對調去那充滿鳥屎味兒的思懿宮,和阿旭同床共枕,做一對比翼鴛鳥。
楊皇后悵惘哀嘆,低聲咕噥:“早知如此,也該弄個把鸚鵡供養著!”
縷兒服侍韋昭儀就寢,便匆匆去往小庫房。
暗夜靜謐,擰轉鎖片的嘎達脆響尤其洪亮。縷兒沒來由的心慌意亂,她用力吐口濁氣,緩緩心神,拽開木門。
懷抱玉如意的有根疲憊雙眸在一片漆黑裡圓圓瞪著,哪怕睏倦一波又一波滾滾襲來,他固執的不肯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