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這本變文一經面世,就再無抽身的可能了。”鄧選不擅長拐彎抹角,直接向玉姝言道。
關於《襄王變文》鄧選一直持保留態度。玉姝執意如此,她只能隨同。可是,她自認為謝娘子腹心,理當與謝娘子坦誠箇中厲害。
“抽身?”玉姝啞然失笑。她歷經辛苦才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哪裡捨得抽身?
燭光下,玉姝笑容無奈且堅決。剎那間,鄧選覺得面前這位扮作少年郎的小娘子似乎滿懷難言之隱。鄧選有心相問,又怕觸動謝娘子傷心事,思來想去,到底將這念頭壓下。
她二人靜默良久,鄧選低低喚一聲,“娘子……”
玉姝抬眼與她對視,“嗯?”
鄧選輕咬下唇,忖度片刻,又道:“南齊終歸不比東谷,若真出了差池,小的怕王爺難以顧及……”
玉姝不等鄧選說完,開口說道“阿選,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要做的事,一定能做成。”
她要給兄長掙個公平,要向柳媞討個公道,更要給虞是是拿回屬於她的所有東西。
玉姝緩緩起身,鬆動鬆動僵硬的胳臂,語帶堅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書房寂靜,玉姝語速平穩,音調和緩,但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毅果斷。
鄧選幾次三番勸說不動,心知娘子主意已定,萬難更改。她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俯身應道:“小的定當竭力襄助娘子。”
鄧選如此說,亦是如此做的。
三日之後,光福坊、靖善坊、安仁坊、延福坊等等坊中茶肆、酒店的講唱藝人不約而同的說起了《襄王變文》。這本變文像是之前流傳甚廣的名喚祚俢的小倌故事延續,其中不僅詳述祚俢與襄王的香豔情史,還有柳媞使人謀害祚俢性命之類醜事。
原本玉姝預備了七八日籌措,可昨兒個玉姝接到永寧宮小竇送出的訊息,說是襄王欲對謝九郎不利。玉姝索性來個先發制人,提前將《襄王變文》推出世面。雖說倉促了點,倒也無甚妨害。
《襄王變文》不止涉及皇家秘辛,還揭開了柳媞畫皮,將她心狠手辣的真實嘴臉,展露於世人面前。
半日時光而已,京都就因此沸騰。酒友相會,故交相見,免不得說上一句,“《襄王變文》講的熱鬧,我們速速去聽!”
東谷謝府好像不受外間風波影響,除去後花園偶爾傳出的鑿石聲,就是拙翁、華存與謝郎君的語笑喧闐。
“小友才華橫溢,所做望果鼓曲,令人情不自禁,心嚮往之。老夫當真佩服佩服。”拙翁執起酒盞,對謝九郎朗聲言道。
飯菜擺在前廳,不止婢女侍奉,有東谷謝府鎮宅神獸之稱的小貓阿豹赫然列席。
“拙翁謬讚。”謝九郎拿起湯碗與拙翁碰了碰,歉疚道:“某身體虛弱,以湯代酒,還請拙翁休要怪罪。”
拙翁聞言大笑,仰脖幹了盞中劍南燒春,腦袋一歪,瞥到安心吃魚炙的阿豹,讚道:“謝郎君愛寵氣度從容,泰然自若,當真隨了謝郎君吶。”
拙翁好話說了一大堆,所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就是阿豹不認生。
謝九郎手掌在阿豹脊背輕輕滑過,笑言道:“帶它出來見識見識,總好過在內宅拘著。”
“謝郎君所言極是。”華存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阿豹,笑得見牙不見眼,道一聲:“小貓帶個玉鎖,怪好看的。”
阿豹仰起頭,眼眯眯望了望華存。嘴巴像是抹了蜜,好聽的話說了一籮筐,這個丈人不賴!小貓舌尖一勾,將唇畔殘渣捲進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