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樣的生龍活虎,朝氣蓬勃,盎然風華自眉宇間流瀉而出,散發著熠熠光彩。
他自信、驕貴。
他,還是榮浩嗎?
襄王驚詫。
五十名小黃門,五十面背鼓,凝合成響徹殿前的雄渾鼓聲。
居於正中間的榮浩,邁著堅實步伐,跟隨隆咚鼓點揚手、落下、落下、揚手,敲擊背鼓,節律準確,身姿矯捷韻美。
邱翼一時之間看呆了。在他印象裡,宮中小黃門天生一副唯唯諾諾,奴顏媚骨模樣。然而,眼前的這群小黃門,各個身著吐蕃贅規,目中含笑,卻是一副莊重神態,兩相融合,令人心境豁然貫通。
邱翼目光從小黃門那裡,移到謝九郎面龐,但見他似是在欣賞一件得意之作,唇角微彎,氣定神閒。左手和著節奏在膝頭輕輕打著拍子。
謝九郎,謝玉書,謝郎君果然不同凡響。
方才還在說“小兒胡鬧”的柳媞面容灰敗,努力做出一副強勢模樣,脊背挺得筆直,盯著動作齊整,神情舒朗的小黃門,愣愣發怔。
東谷謝九郎,確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柳媞美目流轉,看向與她相隔數個蓆棚裡那抹瘦削人影。因離得較遠,柳媞看不真切謝九郎面容,但她知道,那就是謝九郎,無人與他那般怡然自得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此時此刻,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皇帝陛下的心緒都被激昂的鼓點錘打的若山積波委,若梯山棧谷,人人目中好像都有萬丈豪情,似那熊熊烈火蒸騰燃起,令他們血脈僨張,難以自持。
寧淑妃食指撩撥著小葵面頰上的胭脂紅,笑靨如花。在光明殿前當眾演奏的主意是她出的。剛才被柳媞嚇一嚇,差點把寧淑妃的膽嚇破了。
不過這會兒,她半分懼意也無,反而還有點洋洋自得。
這段時日,皇帝陛下本就與她親近,經由此事,他二人感情必然更進一步。寧淑妃快活的吐了口濁氣,親暱的觸了觸小葵臉頰,對它言道:“家禽有家禽的妙用,愛寵有愛寵的好處。從小養的玩意兒最是貼心,半道兒撿來的終歸養不熟。”
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著雄壯的鼓聲,剛剛好能夠傳入楊皇后以及柳媞耳內。
楊皇后還沉浸在罰柳媞抄寫女戒的快活裡,聞聽此言,眼嘴笑道:“你那說的是白眼兒狼,若撿個忠厚狼犬,一準兒能夠看家護院。”
寧淑妃恍然:“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話音剛落,她倆目光撞到一處,會意而笑。
柳媞灰敗臉孔登時蒙上重重黑霧,把她整個籠罩其中。柳媞深知,就算她再如何氣惱,都不能顯露出半點兒。否則,就會招致楊皇后和寧淑妃更加刻薄的言辭。
歸根究底,今非昔比。趙旭對她恩寵日漸衰弱,長春宮已經不復往昔繁盛。
柳媞暗自喟嘆,百爪撓心的想念她的龍鳳描金攢盒,要是吃上一顆解千愁的花花糖才能順心順意。
楊皇后與寧淑妃不約而同的用眼角餘光掃了眼柳媞,勾起唇角,淺淺笑了。
襄王目光灼熱,始終在榮浩身上流連不去。他對嶄新的榮浩又生出許多憐愛,暗自盤算著今晚該當去大平宮走上一遭。
皇帝陛下目不轉睛的盯著小黃門優美舒展的動作,心中納罕為何五十人擊鼓卻能融匯成一股響徹天地的動人聲氣。晉王遙望端坐蓆棚內的謝九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自他眼中劃過。
謝九郎卓絕非凡,晉王在他身上看到了令人驚歎的才智本領。
“嗵——嗵——嗵——”三聲鏗鏘有力的鼓點落下,婉轉清麗的箜篌橫空出世,將人帶入妙不可言的幻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