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瑫平時除了研讀兵法,就是操練士兵。他不擅長閒聊家常,兼之與謝九郎初次見面不甚熟絡,搜腸刮肚拼命沒話找話才又憋出一句,“謝郎君前兒送來的春盤,當真風雅趣致。”
“衛郎君謬讚。”
衛瑫暗自嘆息。他還沒見過謝玉書這般老成持重的孩子,交談數句而已,就深感力不從心。
他也頭一次發現大門到花廳居然那麼遠,遠到讓人絕望。
百里極性格活潑,與他相處從不擔心沒話講。趙堯比較溫和,因為早前相熟,即便冷場也不覺得尷尬。面對衛瑫,玉姝就有點心餘力絀,不曉得怎樣應對,清清喉嚨,問道:“衛郎君閒時作何消遣?”
像她這麼機敏伶俐的女郎的確不多見呢!玉姝唇畔綻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誰知衛瑫卻犯了難,什麼叫消遣?
於他來說,射箭就是消遣。三十步、五十步、百步、百步開外,看著箭靶越放越遠,而他次次都能命中,衛瑫從其中獲得自豪與滿足非是言語能夠道明。可契苾悍卻是付之一笑,說蹴鞠打獵,才算娛樂。
衛瑫扁扁嘴,也不隱瞞,道:“偶有閒暇多是射箭騎馬。”
玉姝聽了眸光一閃,“射箭好,騎馬也好!”
她右手有殘,做不得這些,是以最羨慕手腳靈活的人。
衛瑫以為謝九說些場面話哄他開心,垂首看去,正對上他誠摯懇切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咧嘴笑了。
“等你有空,我們一起去校場騎馬,如何?”
衛瑫五官深邃,眉目晴朗,又因常年習武,英氣逼人。在他身邊,玉姝感到踏實,安定。此時,微風乍起,吹皺衛瑫青色衫袍。少年郎清俊笑顏在玉姝眸中停留片刻,便轉向前路。
玉姝驟然回神,道一聲:“我,去不得。”
衛瑫以為他沒騎過馬,心生怯意,便道:“我為你挑一匹性情溫順的。有我教你頂多三五次你就能縱馬馳騁。”
說到騎馬射箭,衛瑫話就多了:“學會騎馬再學射箭,不過,你得先投壺,拉弓。”
“我會投壺。左手。”玉姝仰起臉與衛瑫對視。
衛瑫瞭然,“哦,你慣用左手。”
玉姝啞然失笑,“並非慣用,而是不得不用。”說著,亮出右手,“這隻手天生殘廢,所以學不來射箭。”
幼年時,她與三位兄長一起學過騎馬射箭,因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趙昶也不多加督促,全當舒活筋骨。可她偏愛投壺,不說次次命中,但也少有失手。
上次拙翁到訪,談及謝九郎全是溢美之詞,不曾提到他身殘之事,這使得衛瑫始料未及,望著謝九緊攥的拳頭,片刻失神。
說什麼才不至於失禮呢?
安慰?同情?滿不在乎?
衛瑫嘴唇囁嚅幾次,卻是半個字都吐露不出。
二人默默無言,氣氛略顯尷尬。
好在這會兒到了花廳,衛擒虎出門迎接,“謝郎君,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侯爺安好。”
衛擒虎咧嘴笑道:“安好,安好。”
他對謝九郎有種說不出的親近之感。
有才略的人誰不喜歡?衛擒虎將其歸於愛才惜才,賞識之列。
三人進到花廳落座,衛擒虎歉疚道:“府中備下粗陋點心,謝郎君莫要嫌棄。”
說什麼粗陋點心,接到謝九拜帖之後,衛擒虎親自到廚房排程指揮,拿出了行軍打仗的架勢,把廚子支使的腳不沾地,叫苦連連。
衛瑫在旁邊翻了翻白眼。他覺得祖父在謝九郎面前謙遜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