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展顏一笑,“陛下賜給百里少卿的春幡,你怎能隨意處置?”聲音柔柔的,與她方才哄阿豹時一般無二。
百里極眸中滿滿都是玉姝笑顏,他喜歡謝九此時的神情,此時的語氣。他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帶點痞氣的說:“年年賞賜的春幡,有什麼稀罕?”
少年笑起來的樣子,恰似那支桃花春幡,明媚,清朗,朝氣蓬勃。
玉姝卻馬上正正容色,一本正經言道:“這種話休要亂說,若讓有心人聽去,是會連累整個百里家族的。”
百里極心尖兒一顫,意識到方才所言大不敬,神情肅然,應承,“好!我曉得了。”隨即話鋒一轉,“昨兒個你命人送來的春盤,我阿孃說冬瓜糖做的好吃又好看,春牛也不賴。”
玉姝將此事全權交予易管事去辦。以大喜的廚藝,一定不會給謝府丟臉,但從百里極阿孃的反應來看,這趟差事辦的好極了。
但她還是面帶謙和,含笑說道:“我到在京都時日尚淺,禮數未必周全,難得你們都能包涵。等過幾日,我再派人送些小食去你府上,權當賠罪。”
“謝九你說這話就見外了。”
謝九郎就是這樣的人。說話滴水不漏,事事都能做的周至又周祥,卻又不是令人反感的曲意逢迎,而是最難拿捏的恰到好處。
阿爹和叔叔都說,這正是世家子弟天生就有的傲骨與清高。尋常人想學也學不來,強求就成了畫虎類犬,到最後弄的四不像。
百里極正自思量,蓮童捧著托盤進來,奉上茶點。
茶是蒙頂,點心分了三碟。冬瓜糖和餅餒自不消說。
真正吸引玉姝注意的是那數頭春牛,有立有臥,姿態各異。大喜相當有巧思的以蜜棗,蜜枸杞切碎排成朵朵小花點綴在青瓷碟上,乍一看就像牛兒在草地上散步,頗具童趣。
玉姝拈起一頭春牛託在掌心,暗道大喜要是不當廚子,擺攤捏糖人也夠他買房置地。
昨兒個,百里極就撈著一朵冬瓜糖,都沒咂摸出滋味。這回能痛痛快快吃個夠本,樂的他見牙不見眼,用銀扦插一朵,咬掉一瓣,細嚼慢嚥。
玉姝為他斟上茶,道:“外間風冷,喝點熱水暖暖胃再吃。”
“好!”百里極痛痛快快應了,把冬瓜糖放到邊上,端起茶盞喝了兩口又放下,“哦,對了,我來是有正事要與你說。”
“高先生?”玉姝反問。
“是,正是高先生。我剛收到涼州城那邊的回函。我捋順捋順,案情大致是這樣的,獨孤明月去衙門報備,差役便到普照寺檢視。
獨孤明月與高先生所住禪房並排兩間緊挨著。高先生那間,沒有門窗撬開的痕跡,但是屋中桌椅凌亂,顯然有過打鬥。”
玉姝略微沉吟片刻,便得出結論,“門窗沒有撬開,就不是強行入內,那麼,高先生與擄走他的人相識,或者說是相熟,對嗎?”
“很對。”百里極讚許的望著他,“獨孤明月夜半聽到高先生屋裡有聲響,便起身檢視,剛開啟門,就見三五歹人把高先生帶離普照寺。他有心去追,可歹人會輕功,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高先生被人帶走。”
“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最先想到的是自保,獨孤明月這樣做,算是合乎情理吧。”玉姝擰起眉頭,低聲說道,“而且,對方會輕功,就算他想追也追不上。”
“話是這麼說沒錯,差役問過其他僧人,都說睡的很沉,沒有聽到任何響動。”
“除了獨孤明月?”
“對,除了獨孤明月。”說罷,百里極又拿起銀扦,專心吃他的冬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