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不甚出挑的病弱少年,卻有著一副錚錚鐵骨。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國家棟梁。三位郎君缺少的就是謝玉書這種人才。
可他是東穀人氏,或許不會留在南齊太久。最麻煩的是,他與大皇子並非泛泛之交,像他這種清高富有才情的人,利益權勢都收買不動,必得他心悅誠服,才能樂意效命。如此一來,可就難辦了……
小田暗自盤算著能否拉攏謝玉書為三位郎君所用。
趙堯興致勃勃的和玉姝說著宮中生活,都是些父親待他親厚,母親賞賜頗豐的好事。絕口不提柳媞和皇子昕暗藏的敵意,以及今日席間,惠妍對他的輕慢。
玉姝望著滔滔不絕,神動色飛的趙堯,自始至微笑著。
從民間到了深宮大內,哪能一帆風順?尤其趙堯這種沒有根基,又得盛寵的皇子。
柳媞就恨不得他馬上死了才好。她只不過是礙於趙旭對趙堯的鐘愛,暫時下不了手罷了。
正所謂暗箭難防。柳媞若是尋到合適的機會,趙堯性命堪輿。
玉姝從趙堯口中得知,皇帝陛下幾乎一有空閒就去長信宮與他品茗談天。
身為帝王,就算再怎樣寵信皇子都好,也不至於如此。或者,皇帝陛下是防備有人對趙堯下毒手吧。
趙堯講述多時,口乾舌燥,吃茶潤喉的當兒,玉姝道:“琉璃,與我說說柳貴妃吧。”
玉姝猝不及防提到柳貴妃,令趙堯頗感意外,端著茶盞的手顫了顫,馬上便流露出些許尷尬神色,“柳貴妃她……”
他與柳貴妃相見次數不多,柳貴妃對他客客氣氣。但是,趙堯只要一想到柳貴妃那張美豔絕倫的面龐,就覺得可怕。她就像是吐著信子,蟄伏於暗處的毒蛇,隨時等候捕食獵物,要是不小心被她咬一口,必得當場喪命。
這些他並不打算說給玉姝知曉。
趙堯眼角揚起,瞟了瞟小田,淺笑道:“柳貴妃賞賜給我許多珍稀古玩。我過慣了樸素生活,不習慣被那麼多金燦燦的寶物圍住。”
趙堯想要表達的是,他對小田的態度,非是對柳媞的。
玉姝頜首稱是。餘光掃到躬身垂手,規規矩矩立在旁側的小田,異樣情緒由心間升起。
昔日杜子正耿直好爽,豁達開朗。而今他入宮為奴婢,不知變成何種模樣。謹慎些,總歸沒錯。
令玉姝更為心酸的是,入宮沒幾天,趙堯就知道避忌奴婢了,還能用隱晦的話語,述說他心中所想。顯而易見,趙堯在宮中這段時日,過得並不輕鬆。箇中艱辛,外人難以想象。
“坐這一陣有些乏了。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賞賞燈,如何?”
“好!”趙堯立刻放下茶盞,同玉姝來到門外。
他二人在前,小田與千牛衛外加茯苓在後面跟著。小田自是曉得,大皇子方才所言字字句句說的都是對他的不信任。謝郎君說是賞燈,不外乎是想把他遠遠支開罷了。小田便故意與大皇子拉開一段距離。
整座謝府前後三進,彩燈掛的滿滿當當,若單論樣式,完全不輸通衢的花燈夜市。
玉姝望著頭頂高懸的走馬燈,其中的車馬人物一圈又一圈緩緩而行,與燭火輝映,投在地上的光影也徐徐流動。
“現而今的走馬燈真是越做越精巧了。”玉姝感嘆道。
趙堯與她並肩而立,沉聲問道:“以前又是何種模樣?”說著,唇角微彎,看向身側的玉姝。
“以前吶……”玉姝頓了頓,低聲說道:“以前燈裡只有一匹馬一個人,不知疲倦的走啊走啊,總也走不到盡頭。那時,我還小,燈裡的人會動,我就高興的直拍巴掌。現在,我替他,替他們累得慌。停在原地欣賞風景也好,載歌載舞也好,為何非得要走呢?”
玉姝濃密長睫忽閃忽閃,眸中隱約顯出同病相憐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