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依照玉姝吩咐,叫桂哲換了身衣裳,扮作市井小兒模樣,來在池昊家門前。
桂哲抬手剛要敲門,就聽裡頭傳來孩子的啼哭聲和婦人的咒罵聲。
“哭哭哭,哭喪啊你!再哭?再哭給你丟到墳崗子去!”女人說話帶點公鴨嗓,又是卯足了勁兒嚎的,刺的桂哲耳鼓一漲一漲。
緊接著,街門哐噹一聲大開大敞,從裡闖出個怒氣衝衝的婦人,手裡攥著三四歲大孩子的衣領,“跟你那死鬼老子一個德行!要早知道你隨了他,就該把你溺死在尿桶裡!”
沒錯,這就是費氏了。
那孩子鼻涕眼淚和著黃土糊了一臉,跟個小泥猴似得。這會兒正張大嘴拼了命的嚎哭,生怕費氏把他丟出去。
費氏一抬頭對上嘴角銜著麥秸的桂哲,眉眼倒豎,“看什麼看?沒見過打孩子的?”
好個潑婦!
桂哲在心裡罵一句,吊兒郎當的一卷麥秸,右腳哆嗦著,下頜一挑,問她:“池昊家吧?”
婦人黑著臉,嗤一聲,“找池昊?死外頭了!”
聞言,桂哲受了大驚嚇,腳也不抖了,麥秸也從嘴裡掉下來了,嘴唇囁嚅著,“你、你怎麼知道池昊死了?”
啊?真死了?
費氏難以置信的盯著桂哲,“池、池昊死了?”嘴角流露出淡淡笑意,“你說真的?”
天隨人願了,想讓他死,他就死了。
太好了!以後這個家就是她說了算了!
桂哲換上慼慼之色,小聲叨咕,“唉,還想得幾個賞錢兒呢,這趟白跑了。”仰起臉對費氏言道:“既然嬸嬸得著信兒了,就當我沒來過。”說完,轉身要走,邊走邊唸叨,“嘿,活該他是個窮命,還欠著兩貫錢,就這麼死了……”
費氏一把薅住桂哲手腕,“誒?等等!你說誰欠誰兩貫錢?”
桂哲轉過頭,挑眉,“咦,嬸嬸不知道嘛?有人欠池昊兩貫錢呀!”
費氏一聽急了,“殺千刀的!哪個敢欠我兒兩貫錢不給?”
孩子見費氏跟人說話,止了哭,抽抽搭搭就勢坐在地上,用袖口抹鼻涕,黏糊糊的越抹越髒。費氏低頭瞅見了,一腳踹在孩子後背,“你個髒狗!滾進去洗洗!”手一鬆,孩子連滾帶爬的跑到井邊,自己把水桶放到井裡打水。人小力氣也小,只打上小半桶水就累的氣喘吁吁。
看他動作嫻熟利落,定是做慣了這活計。桂哲心裡微微發苦。
費氏對親生兒子都是如此,對池昊兩兄妹就更不用說了。
費氏把桂哲拽進來,機警的扒住街門四下看看沒有閒雜人,這才把門合上,壓低聲音問他,“你把話說清楚嘍,到底哪個敢欠我兒兩貫錢?”
桂哲吐掉麥秸,兩手揣在袖筒裡,“喲,嬸嬸還不知道吶!池昊是幫蔣娘子辦事才死了的。”
“蔣娘子?哪個蔣娘子?”費氏一臉茫然,沒聽說過這號人吶!
“就是蔣刺史的小女兒!”桂哲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原先說好了的,差事辦得了給兩貫錢。池昊死了,又沒人為他出頭,這錢不就省下了?
我也是剛聽說這檔子事,就趕緊來給嬸嬸報個信兒。您吶,千千萬萬別去蔣家鬧,咱們這小細胳膊擰不過人家那大粗腿,就當吃個啞巴虧算了。”
話裡話外都是叫她認個慫,由著姓蔣的擺佈,她才不幹呢!
費氏眼珠子轉了轉,立馬變了臉,厲聲呵斥,“好你個乞索兒,收了蔣家多少好處?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沒個仰仗?你不讓我去,我偏去!我倒要看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叫我兒白白枉死。”
費氏抬高了嗓門兒,倆手一拍大腿,哭上了,“我那可憐的兒啊,你死的冤啊……”
“嬸嬸,噓,小點聲兒,小點聲兒……”桂哲想堵費氏的嘴又不敢,急的抓耳撓腮,“別叫人聽見!”
費氏立刻住了聲氣,糾結在一處的五官也瞬間歸位,“誒?你怎麼還在這兒?滾!快滾!”
“嬸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