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鈴兒衚衕,天兒都黑透了。茯苓在大門口巴巴兒等著,不等馬車到近前便迎了上去,焦急的對車內的玉姝說道:“小娘子,館陶丈人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館陶丈人?玉姝擰眉想了想,哦!是封老闆的父親,館陶牧。莞爾一笑,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待馬車停穩,抬手把阿豹拎過來遞給茯苓便直奔前院小廳。
館陶牧確實等候多時了,茶水灌了一盞又一盞,喝的他都迷糊了。
玉姝邁步進來,連連抱歉,“罪過、罪過。勞煩丈人久候,實乃罪過。”清脆童聲完全褪去,雖仍有稚氣,卻是不折不扣少年郎的嗓音。
館陶牧眉頭微蹙,循聲望去,黑黑黃黃的半大小子,正朝他含笑走來。
誰啊這是?聽話中意思來人理應是小娘子,可怎的是少年模樣?
館陶牧使勁揉了揉眼,定睛再看,沒錯啊,真是個小郎君!
我的天!館陶牧渾身熱血頓時冰冰涼涼。茶、茶有毒?!眼睛耳朵全瞎了?!轉念一想,茶水是畫眉、琥珀煮的,應該不能吧?
封石榴一早就去甜井衚衕了,回來後,張氏瞅空偷偷跟她提了一嘴玉姝女扮男裝這碼事。她壓根沒往心裡去,琢磨著不過就是換身男裝。沒想到,竟然扮的這麼像?
封石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嘴巴張的大大的,過來圍著玉姝直打量,豔羨不已的說道:“哎呀,怎麼弄的這是,說話聲兒都變了。”女扮男裝是她的夢想,活了小半輩子了,都沒能實現。
聞言,館陶牧渾身涼血驟然回暖。心道原來是女扮男裝啊,還以為中了奇毒了,嚇得他半死。掩嘴輕咳幾聲,意在提醒封石榴不可對小娘子無禮。
封石榴跟玉姝相處日久,慣常拿她當孩子對待。館陶牧連連咳嗽,封石榴還糊塗著,指點畫眉,“快!給父親添茶潤潤。”有些怨怪的瞥了父親一眼,示意他儘量小點聲,失禮了呢!
館陶牧黑著臉,還喝什麼喝,他都快喝成大肚蛤蟆了,眼角微挑,瞟了瞟封石榴,立刻換上笑臉,將玉姝迎到上座。
封石榴這才恍然,父親是在提醒她尊卑有序。尷尬的呵呵兩聲,便在一旁靜默不語。父親不瞭解玉姝,才會這般過分謹慎。
玉姝與館陶牧謙讓一番,便撩袍坐下。館陶牧將禮單呈上,“某備下些微薄禮,還望小娘子笑納。”
茯苓替玉姝接過,拿在手裡,並不急著交給玉姝。
玉姝客套,“丈人何須多禮?”
又一聲丈人,驚得館陶牧身形頓了頓,愣怔片刻,才說:“某愧不敢當。”
秦王器重館陶牧不假,可館陶牧時刻謹記,是館陶依附王爺,而不是王爺仰賴館陶。當下愈發恭敬,不敢有絲毫慢待。
玉姝莞爾。以前,趙昶身邊有許多像館陶牧這樣的商賈。
各取所需而已。
趙昶養士,需要錢。
後來,她在鏡花庵待了幾年,靜下心來想想。父親養士,遠不及信陵,否則母親、三位哥哥還有她不會落得如斯下場。可是,前有崔郎君以身相殉,後有沈奎為父親在朝堂之上怒斥趙旭。
人生幾何,能得一二知交,足矣。
“玉姝年幼,正該稱呼一聲丈人才是。”
小娘子一力堅持,館陶牧若再推拒,就有點不知好歹了。也不再多在這上頭費唇舌,直入正題說正經事。
“某已然吩咐下去,在東谷招募願意去往西域的匠人、繡娘、不過……”館陶牧猶疑片刻,“不過,某還請了兩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忐忑不安的望向玉姝,不知小娘子會不會怪他擅做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