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踢踏,緩緩往城門口駛去。
玉姝摟著阿豹,挑開車簾一角,向外看。清晨薄霧籠罩下的永年縣城,宛如豆蔻年華的少女一般嬌俏可人。
而她就好似紅塵過客,剛剛到埠又再登程。前途茫茫,一如她迷惘的心,難以預料。
張氏給玉姝身後塞了一個引枕,“玉兒,睡會兒吧。”
“第一次出遠門,哪能睡得著啊。你別管她了。”封石榴笑著從玉姝懷裡把阿豹撈過去,“幾天不見我們阿豹,還怪想的。”拿出幾條小魚乾,餵給阿豹吃。
有好吃的,阿豹顧不得矜持,叼住一個猛嚼。
玉姝想起了離宮那日。
天空黑壓壓的,下著瓢潑大雨。她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邊嘩嘩水聲。不氣不惱,不恨不怒。甚至還很沒出息的,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然而,胳臂傳來的劇痛,攪得她連眼睛都合不上。
從京都去往鹿鳴山,一天路程而已。可她卻覺得這條路格外漫長,漫長的好像此生都無法駛達。趙矜從皇城帶出來的,除了一條殘臂,就只有滿荔。那個拼死都要與她共同進退的小宮婢。
許多支離破碎的片斷拼合起來,就是柳媞處心積慮的算計
柳媞把她帶進宮,並非捨不得又或者重感情。而是要她當一面擋箭牌,為她遮擋宮裡的明槍暗箭。
馬車裡的氣氛因為玉姝不能言說的愁悶而靜默下來。
張氏以為她怕見秦王所以苦惱,握住她的手,哄道:“我的玉兒乖巧懂事,人見人愛!”
玉姝將錯就錯,暫且將那些苦楚擱下。攬住張氏胳臂,扎到她懷裡,嬌聲問道,“阿孃,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張氏求救似得目光落在封石榴臉上。
封石榴正逗阿豹玩兒,被玉姝這一問,也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想,才道:“你父親很和善。”
玉姝眼角抽了抽。封石榴八面玲瓏,說話滴水不漏。
秦王虔心禮佛多年,就算不和善也得做出和善的樣子。
然而,玉姝印象中的秦王並非如此。
滄水一役,與南齊軍作戰的周確,正是秦王手下大將。
周確是誰?人稱他,東谷戰王,戎馬一生。能令如此悍將唯他馬首是瞻的人,又怎會是無慾無求的佛弟子。
出了城門,向西而行。
這一路上,封石榴不放過任何一個買土產的機會。就連車伕老包都直誇封老闆不愧是女中豪傑。等她們抵達赤烏鎮時,後邊還跟著一輛裝滿大大小小禮盒的馬車。
赤烏鎮離涼州還有幾百裡的路程。她們要在此地稍作休整再繼續趕路。
沿途食宿都由封石榴打點,到了這裡,封石榴沒帶她們去客棧打尖,而是直接駛入一處民宅。
門口有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候著,看見馬車到了,趕忙迎上來。
封石榴剛一撩開車簾,親親熱熱喚了聲,“順婆婆。”
“娘子!”順婆婆眼中隱隱淚光閃動,伸出手攙住封石榴,“娘子累了吧?這一路上辛苦了。”
封石榴含笑說了聲不累,轉身跟玉姝說道:“這位是順婆婆,你們需要什麼吩咐她就好。”
玉姝點頭應了。
這所宅子收拾的極為乾淨,時值初冬,院裡的柿子樹上結了許多紅柿子,遠遠看就跟小紅燈籠似得,那麼喜興。
阿豹在車上窩了一路,玉姝把它放下來跑跑。樂的它追著落葉撒歡兒的玩。阿豹已經長成半大貓了,平時吃的好,長的特別壯實,一對眼隨了雲綿,黃水晶一般瑩亮。
順婆婆看的高興,在旁邊一個勁兒的笑。
阿豹就跟回了家似得,一點都不認生,跑到順婆婆跟前,仰頭看看她,喵喵叫幾聲像是跟她打招呼。
順婆婆驚訝,“小娘子,它不怕人!”
玉姝彎起眉眼,“嗯,阿豹開朗又活潑,性子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