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功夫,面目猙獰的柳媞便恢復如常,彷彿滿地狼藉與她毫無干係。
萬寶聽到響動在門外躬身問道,“娘娘,需要奴婢進去伺候嗎?”
“進來吧。”
萬寶推開門,面對遍地湯羹碎片,眉頭皺也不皺,低聲喚宮婢入內收拾殘局。
趙矜目光緊緊鎖住萬寶。十餘年未見,萬寶早不是那個不離她左右,生怕她摔了、磕了、碰了,小心翼翼,盡心盡力伺候的小黃門。
元和元年,惠妍的母親那時還是寧婕妤。而柳媞一入宮,文帝就封她做充媛。並非只有惠妍憤憤不平,整個後宮的怒火都因柳充媛烈烈燃起。
趙矜到現在都不知是誰挑動的惠妍來找柳媞晦氣。
懷揣一腔怒火憤憤而來的惠妍,沒能如願找到柳媞,給她一個漂亮的下馬威,氣的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扭成一團。於是,忠心不二的萬寶,狀似無意的把惠妍引到趙矜寢宮。
趙矜自嘲一笑,應該說小心翼翼,盡心盡力是萬寶的畫皮吧。這該死的閹人,跟柳媞一樣都是天生戲子材料。給他搭個草臺子,不用上妝就能舞一出蜈蚣戲。
宮婢收拾乾淨,漸次退了出去。
萬寶規規矩矩立在柳媞身側,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矜兒可還記得萬寶?”
趙矜勾起唇角,“如何能忘?”目光轉向柳媞,“還得多謝萬寶,賞我一條殘臂。既彈不了箜篌,也舞不得長袖。”
“奴婢惶恐。”萬寶口稱惶恐,眼中也確實佈滿了惶恐。
“惶恐?”趙矜嫣然一笑,“你若知惶恐,早就該以身相殉。”
“奴婢福薄,不敢與崔郎君爭功。”萬寶恭敬的說著並不恭敬的話。
得知趙昶死訊,崔赫以身相殉,震驚四野。趙矜對崔赫,不止欽佩,更多的是敬重。即使身處鏡花庵,逢至清明都要給他上柱香燒些紙錢,以慰亡魂。
而今,這該死的閹人竟敢出言辱沒崔郎君?!
趙矜唇角抿成一字,祖父曾告訴她,越生氣就越要壓制怒火,於是,淡淡道:“不是你福薄,是你不配!你這臭閹人只配伺候水性楊花的柳貴妃!”
“夠了!”柳媞怒極,“趙矜,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先皇的掌上明珠,還是千金郡主嗎?”
趙矜攏攏鬢髮,心神稍緩,平靜的問,“您終於容不得我了,是嗎?”
柳媞面色無波,眼中卻有一絲狠厲劃過,輕聲細語,“矜兒,你知道的,母親最是心善。”
趙矜哂笑,“母親?我的母親日日在佛前誦經,我的哥哥們在皇陵備受煎熬。”
“你的心果然全是向著她的。”柳媞流露出幾分心傷,“這就是我的女兒啊……”
自打趙矜記事,柳媞從沒抱過她,一次都沒有。更不要說陪她玩耍,教她讀書習字。
虞是是給了趙矜足夠的母愛,當她親生女兒一般。衣食住行,事無鉅細,照顧的無微不至。
而今,柳媞這個始作俑者反而怪責趙矜不與她親近,簡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