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六斤每次見玉姝都會給她帶一塊紅綾餡餅。玉姝每次都認認真真吃光。她聽張氏提起過的,魚六斤與他妹妹因一塊餅失散。
魚六斤出身農家,原姓呂。那年,他家鄉鬧鼠疫。父母兄弟一個接一個死去。到最後,剩下他跟妹妹兩人。他當時十一二歲,能想到的唯一出路就是領著妹妹回隔壁縣的外婆家。說是隔壁縣,也有七八天腳程。
因他是侏儒,外婆家的人對他從來沒有過好臉色。舅母甚至還攛掇他娘把他扔了了事。魚六斤但凡有一點辦法都不願回去,可妹妹跟著他早晚要餓死。封村令解除當日,魚六斤就帶著妹妹上路了。
行至半路,妹妹無意間看見一位富戶人家的小娘子吃紅綾餡餅,就吵著鬧著非要吃,妹妹剛十歲,半飢不飽許多天了。可紅綾餡餅哪是他們這種人能吃的起的。
一個侏儒加一個當街哭鬧要餅吃的孩子,有人譏笑,有人心疼。笑過了,疼過了,也就算了。
魚六斤想盡辦法都哄不好妹妹,丟下一句,“哥哥再不管你了!”拔腿便走,頭也不回。
以前他這樣做,妹妹會在他身後遠遠綴著。等覺得他不生氣了,再快跑幾步追上來。兄妹倆和好如初。
那天……
魚六斤拐過一個街口,偷偷往後看,哪有妹妹的人影。魚六斤慌了,回去找,也沒找到。
他把妹妹弄丟了。
老包趕車趕的很穩,玉姝邊吃餅,邊道:“六斤哥哥,簡大叔說,該放下的事終究要放下。有些包袱不能一輩子都揹著。”
魚六斤詫異,“誒?”
玉姝舔了舔嘴唇,笑吟吟又道:“他還說,別什麼事都責怪自己,否則你活得辛苦,別人也跟著辛苦。”
魚六斤聽著聽著,眼裡蓄了淚,喃喃道:“那樣迂腐的人,說話還一套一套的。行了,你回去告訴他,我知道了。”順了順玉姝黑亮額髮,問:“下次,給你買煎豆腐,好不好?”
玉姝搖頭,“不好。豆腐鋪旁邊有糖漬金桔賣呢……”
玉姝一本正經討零食的模樣逗得魚六斤開懷大笑。
老包嘴角含笑,揚起馬鞭,“駕——”
馬車快到熙熙樓門口,老包猛地勒住韁繩,焦躁喝問:“這誰啊,弄個鳥擋路?”
車裡倆人被晃得身子一歪,魚六斤忍不住責備:“老包,當著玉兒的面,說話注意點,別那麼粗魯。”
老包苦著臉,“沒有呀,真的是個鳥。”
魚六斤咦了聲,挑起車簾,路中間赫然擺放的一隻大竹簍裡有一隻丹頂鶴。這會兒正歪著腦袋好奇的左右張望。
“這誰啊?弄個鳥擋路?”魚六斤高聲喝問。
話音剛落,熙熙樓裡有人急匆匆一溜小跑出來,邊跑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的!我的!這就拿走,這就拿走!”快手快腳捧起竹簍,一溜煙兒又跑進熙熙樓。
“他誰呀?”魚六斤盯著那人背影自言自語。狐疑著下了車,穿過天井一路來到韻舍。剛一進去就見封石榴攏攏並不散亂的鬢髮,對藤墊上盤膝而坐的一眾樂工們笑眯眯介紹,“這位是新來的樂師,丁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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