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真的搞不懂嗎?
意外地發現這個擁抱其實並沒有什麼用,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很快就鬆開了手,默契地當做這件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不知為何,格洛麗亞的臉蛋在月光下紅撲撲的,就像是喝醉了一樣,她揮手向林格說了聲再見後,沒等年輕人回話便轉身跑遠了,因為跑得太急的緣故,還差點被石頭絆倒,好在灰羽隼小白及時從林間飛過來,用爪子揪住主人的衣領,幫她維持住了平衡。
就是場面看起來有些滑稽,讓人不禁想起這種鳥類還在它們的家鄉生活時,似乎也是用這種姿勢捕捉海面下的魚類的,只是這一回它抓到的魚不僅個頭大,腦袋也不好使。少女扭頭對林格傻呵呵地笑了幾下,然後一把抓住灰羽隼,將它頂在腦袋上,騰騰地跑遠了。看她這麼有活力的模樣,林格有些懷疑她回到旅館之後還能否睡著了。
話說回來。
白夜的事情算是解決了,但還有愛麗絲呢。
而愛麗絲……好像就在旅館吧?
灰髮少女的背影在視線中變得越來越渺小,直至成為森林盡頭的一粒塵埃,年輕人想了想,還是不要追上去吧,那也太尷尬了。他決定稍作休息後再出發,一方面是為了避免那種尷尬的情況,另一方面則是要好好思考一下,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安慰與開解愛麗絲。
她的情況與白夜不太相同,精神狀態更是天差地別,如果還用那麼強硬的方法,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是循序漸進還是一勞永逸?
旁敲側擊或是開門見山?
先找個藉口讓她振作起來嗎?還是藉助這個機會讓她正視現實?
直接的或是委婉的,刺耳的或是溫和的,嚴肅的或是輕鬆的。
方法有許多種,但林格不確定哪一種最有效,畢竟他不是心理醫生,只是一個對他人的情緒比較敏感、偶爾也能說出一些安慰人的話、但有時候連自己都會感到迷茫的正常人而已。非要說他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大概在於年輕人從不會將自己的迷茫表露在臉上吧,他和絕大多數人不同,更擅長剋制自己。
而愛麗絲,則顯然是個反例了,她的字典中從來沒有“剋制”這兩個字,心裡是怎麼想的,臉上就是怎麼表現的,以前樂天開朗的時候是這樣,現在自閉憂鬱的時候也是這樣。從這一點來說,她和林格簡直就是兩種極端,按照正常的發展,這兩個截然相反的人本不會有任何交集、交集後不會有任何深入、深入後也不會有任何故事才對。
可偏偏故事就是從他們相遇開始的,一直走到了現在。
如此看來,命運果然是最神奇的事物,聖夏莉雅親手開創了這個故事,可或許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清楚,故事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吧?彷彿順其自然,又彷彿被誰引導著。
思緒有些遙遠了。
林格回過神來,心說我不是正在思考安慰和開解愛麗絲的方法嗎,怎麼會想到這麼虛無縹緲的地方?不過他抬頭一看,剛才還淡淡漂浮著的月光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有風像煙霧般穿拂在濃密的樹冠中。夜色重新席捲了大地,森林裡變得比剛才更加靜謐,連蟲鳴聲都聽不見了。他意識到時間已經很晚,這個點,自己要是再不回去,說不定連愛麗絲都睡著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想太多,先回去吧。
這或許也是冥冥之中的啟示,告訴林格,思慮太多是沒有用的,在這件事上,你唯獨可以掌握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隨機應變。
……
已經可以看見妖精深眠旅館的屋簷一角了,它從懸鈴木的影子中探出頭來,指向街邊昏暗的燈光。路燈下的年輕人停住腳步,抬頭看了一眼,大廳內僅餘下一盞熹微的殘燈,或許連喜歡熬夜的酒保小姐都回房間休息了吧。而二樓更是一片黑暗,走廊上的窗戶在玻璃上倒映出一片凝固的露水,整間旅館靜悄悄的,像是睡著了一般。
我來晚了嗎?
懷著這樣的念頭,林格推開大門,走入大廳,經過兔子洞時刻意放輕了腳步,避免驚擾了住客的睡夢。只是已經老得發舊的木製樓板顯然無法像他那樣保持安靜,在年輕人上樓的時候發出了吱嘎吱嘎的呻吟聲,微弱而又低沉,在如此安靜的夜裡,卻讓人感到嘈雜。
走上二樓時,林格彷彿預感到了什麼,漸漸放緩了腳步,停在了樓梯口。他轉身向走廊望去,果然在昏暗的最盡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單薄身影。
那個人站在窗前,仰起頭,怔怔地看著夜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想得如此入神,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林格的出現,又許是,她注意到了,然而不想理會?
林格走近了一些,問道:“你在看什麼,愛麗絲?”
少女仍然背對著年輕人,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睡不著而已。”
說完這句話,她又將注意力放在了窗外的景色上,彷彿在那深邃的黑暗中隱藏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秘密般,讓人想要一探究竟。可林格剛從外面回來,他確信在這森森幽靜的夜裡並無任何值得關注的事物,當星月隱去,飛鳥與走獸都潛藏在自己的窩巢中酣眠之時,眼前的少女又想要看到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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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再度走近了一些,這個距離,幾乎可以說與愛麗絲處於平行了,好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還算大,足夠容納兩人並肩站立。他低下頭,看見窗外吹進來的夜風拂動少女的金髮,就像撥動了閃耀的琴絃,那張側臉在此時看來竟有幾分恬靜與柔美。從前,林格覺得這是一種根本不可能在愛麗絲身上看到的氣質,但世事變化無常,凡人不可預測。
他學著愛麗絲的樣子向窗外望去,森林裡靜悄悄的,隱約起了霧氣,這些霧到清晨的時候就會凝結,變成樹枝與草葉上的露水,除去深夜難眠之人以外,沒有誰會注意到它們的存在。
愛麗絲一言不發,林格也不說話,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除非愛麗絲主動挑起話題,對話才能繼續下去。至於愛麗絲會不會開口,他倒是不擔心的,雖然少女最近一直都是那副自閉沉默的模樣,但年輕人確信她的本性其實沒什麼改變,而比拼耐性這種事從來就不是她的強項。
走廊上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呼吸,明明沒有時鐘,林格卻彷彿聽到了秒針滴滴答答的聲音,就像是一個計時器,默默地記錄著這場比賽經過的時間。但事實證明在看透人心這方面林格從來沒有輸過,所以最後先沉不住氣的人自然還是愛麗絲了。
“你不去睡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