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安慰嗎?還是說祝福呢?
奧薇拉將半張臉藏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那裡面彷彿盛著比星星和月亮還要璀璨的光芒:“我不會做夢哦。”
詛咒衰弱之後,也偶爾能睡著了,但就算是睡覺了,她也從來不會做夢。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做夢,已經忘了那樣的感覺吧。對於凡人來說,忘掉一件事是很容易的,但想要重新記憶起來,卻沒有那麼簡單了。
這明明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但她的語氣卻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沒關係。”
林格的手撫過少女的眼睛,輕輕替她合上了眼皮,那觸感是溫涼的,猶如晨時凝結的露水。奧薇拉忽然想起了七百年前的那場雨,雨後庭院中一片清新,花與泥土的氣息彷彿就是這種味道,老師用鵝毛筆替她記下那時的心情,並告訴她,有一天你會在夢裡回憶起來的。
現在就是那個時刻了。
“你今晚就能做夢。”年輕人用很肯定的語氣對她說道:“而且一定會是個好夢。”
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年輕人能夠預言未來的事嗎?
這不僅是預言,恐怕還得擁有某種浸透夢境的能力才行,就像格洛莉亞的里人格白夜小姐那樣。可白夜小姐向來不屑於提及自己在他人夢境中的所見所聞,只偶爾會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自己。奧薇拉麵對她的時候經常感到心虛,因為她深知一個能夠看到夢境的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產生懷疑,就像一個博覽群書的人只會對什麼樣的書提起興趣那樣。萬幸白夜小姐控制身體的頻率不算太高,而格洛莉亞嘛,她還構不成威脅,各種意義上的。
“林格。”決定入睡前,她最後一次詢問身邊的年輕人:“等我醒來後,還能見到你吧?”
年輕人不語,只是輕輕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帶給少女無比的信心與安全感。
她閉上眼睛,將自己沉入了黑暗。
……
夢境如潮水般漫湧,過去和將來都在等待,但少女所看到的景象不是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準確地說,她不知道那是什麼。
日光在田野上織結成穗,雲影正浮過天邊,飄向湛青色的群山。遙遠的地方,幾頭麋鹿正跳躍著消失在森林深處,它們的動作矯健得就像是林野的寵兒,不受滋長的藤蔓與灌木叢的阻攔。當最後一聲鳥鳴傳來時,奧薇拉才恍惚驚醒,意識到自己不是身處古老王國的庭院中。她本以為自己會夢見家鄉,夢見父母和老師,可眼前所見唯有一片熟悉的風景,風,田野,森林,雲與群山,還有……身旁的年輕人。
他從未距離奧薇拉如此之近,兩人肩並肩坐在倒伏的麥穗與櫻草花叢中,看見一隻石精守衛正在春日以來最明媚的陽光底下散步,它的岩石腦袋上擠滿了妖精,其中有一隻特別像謝米,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奧薇拉想。
年輕人的髮梢間棲息著七顆櫻草花的種子,它們在這片銀色的土地上紮根,汲取陽光與空氣中的水分,似乎很快就能發出芽來似的。奧薇拉盯著它們看了許久,也沒有發現其中一顆種子有破芽的跡象。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控一下,卻被年輕人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他沒有指責,只是疑惑地看了少女一眼,那單純的目光竟令奧薇拉有些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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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少女囁嚅著嘴唇,狡辯道,“想幫你趕走那些蟲子而已,它們把你的頭髮當成窩了。”
年輕人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只是開始在地面上尋找起來。正當奧薇拉好奇他想要找到什麼東西時,年輕人忽然伸手,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折斷的草莖。那大約是櫻草花的莖稈吧,因為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花香,以及稍淡的泥土味道。
它看起來很平常,為什麼值得你特意尋找呢?
少女的目光彷彿在詢問,年輕人卻神秘地微笑了一下,並不回答。從奧薇拉醒來後到現在,他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可不知為何,奧薇拉並不覺得奇怪或驚訝,恰恰相反,她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比冬天時縮在被子裡看書還要安心。
年輕人將手中的草莖編織為一枚指環,他的手指靈巧得讓人不可思議,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連平平無奇的草環,在少女的眼中都彷彿變成了大師名匠的心血傑作,已經枯萎的葉片,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抽出新芽,結成翡翠,用自然與人力的完美結合,將一個溫暖明媚的春日封存其中。
那是少女的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年輕人起身,在她驚訝的注視下單膝跪地,然後緩緩將那枚草莖編成的指環,套上了少女的無名指,兩人的指尖一觸即分,卻沒能抽離那種比晨霧還要朦朧、比春日還要懵懂的悸動。
是她逐漸睜大的白金瞳孔,微微張開的櫻色唇瓣,還有不知道該用什麼顏色去形容的心情。
“我說過了,”年輕人微微笑道,“你今晚一定會做個好夢的。”
? ?給點喵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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