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這條林間小徑,就是翡翠湖了,雲鯨空島正在湖上停泊,島上新的同伴與友人,正翹首以盼著她的到來。
大小姐發話,眾人自然唯有聽從,無論是白棘花的家族騎士們,還是三大異類部族的首領,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沒有再向前一步,只是眼中仍流露出不捨與糾結的神色,彷彿期待從大小姐口中聽到回心轉意的話語,又擔憂這樣的想法玷汙了大小姐的意志,因此不敢表露出來。
身為眾家臣的代表,亦是希諾在這世界上僅剩的親人,老管家韋伯站了出來,開口緩解了這種氣氛的蔓延。他並不希望這場離別持續太久,一來那樣只會愈發加深大家的離愁,二來他也不願大小姐因此給同伴們留下優柔寡斷的印象。
“大小姐,此行山高水遠,不啻於昔年希伯頓大人追隨貞德冕下的遠征,還望您務必小心,保重身體。家族之榮耀、騎士之責任,固然重要,但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其實是您的平安。話雖有些逾越,亦是我們的真心之言。”
老管家語重心長地說道,而這些話也確實有些逾越了家臣的界限,應當說他是站在一個親人的立場上說的,然而這也恰好是希諾想要聽到的話,在這離別的場合,本就應該溫情一點,而不是那些冷漠的客套話。
“放心,韋伯。”少女輕笑一聲,說道:“我可不是從前那個倔強又固執的小女孩了,這麼多年,總該有成長到令你們安心的地步吧?”
老管家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何止安心,簡直就讓人擔憂她會不會太過懂事了,才缺失了一些這個年紀的女孩應有的稚氣與衝動。
“那麼,時間差不多,我也該走了。”
希諾向老管家和其他人笑了笑,說道:“韋伯,夏多利莊園和洛瑟之林的日常事務,勞煩你多關照一下;尚奎爾,約束好你的族人,可不要總是損壞林間的石板路哦;西塔,一直住在山崖上總有不方便的地方,要是遇上風暴或大雪等惡劣天氣,你可以帶領族人到莊園裡避一避;比伯格十三世,哈哈,不認識的菌子,以後就不要亂吃了,小心出事;沃澤爾,記得幫我轉告庫洛艾,我很期待看到她真正成為騎士的那一天……”
和親朋好友們挨個道別後,希諾瀟灑地轉身,背對著眾人揮了揮手,算是道別,然後便牽著心愛的馬兒布蘭迪,踏上了離鄉遠行的道路。此次離開,她只帶上了布蘭迪,以及歌絲塔芙家族世代相傳的聖鎧冰之心與聖槍白棘,有它們的陪伴,少女自信,無論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無論面對多麼艱難的考驗,白棘花的騎士都能從絕望中開闢出希望的道路。
她的背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枝繁葉茂的林深處,被錯落的枝蔓與橫生的灌木遮掩了身形,但前來送行的人們沒有動彈,依舊站在原地,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
直至數分鐘後,從翡翠湖的方向傳來了一陣低沉的鳴響,緊跟著便是大地搖晃、草木震顫的動靜,猶如沉眠山中的巨獸終於迎來了甦醒的時刻。一個龐然巍峨的巨影從林間騰空而起,拍打著岩石的雙翼,捲起肉眼可見的猛烈氣流,就這樣以義無反顧的姿態,朝著遙遠的高天飛去,來自翡翠湖的湖水從它的身側轟然洩落,重新墜入湖中,激起雷鳴般的怒吼,彷彿天空上垂落了一道道銀色的瀑布。
長久沉寂的洛瑟之林,被飛向天空的鯨魚打破了舊日寧靜,每一棵樹的枝蔓與樹冠,都在向氣流席捲的方向倒伏,彷彿以最敬畏的姿態注目著它的離去,也為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守護者送行。但在它們漫長到有些模糊的記憶中,離開守護之地的騎士自始至終僅有一位,那不是在過去,亦不是在未來,就在此刻。
地面上的人們呆呆地望著這一幕,心中忽然感覺自己正在見證歌絲塔芙家族自建立以來最為輝煌的一幕,尤甚於文斯男爵在這片土地上開拓的希望、或白騎士希伯頓為保護家鄉而建立的不世功勳。那僅僅是一位少女離鄉遠行,渴望建立屬於自己的功業嗎?並非如此,那同時也是一個嶄新的未來,一種懵懂的憧憬,與一份不朽的榮耀。
“大小姐……”人群中傳來了一個喃喃的聲音:“真的走了啊。”
無人回應,但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惆悵。
一個關於騎士、關於白棘花、關於世代傳承的古老家族的故事,曾在吟遊詩人的樂章中廣為流傳,如今終於暫告一段落。
想必,當那位少女再次回到她的家鄉時,必將為翹首以盼的人們帶回一個更值得歌頌與銘記的故事吧?
只是需要多久呢?
誰都不知道。
這些信任著她的人,只是從此刻開始等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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