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夏莉雅回頭看去,發現是愛麗絲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了,她不等少女回答便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氣地佔據了沙發剩下來的空間,又仰起頭凝視著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燈,大大咧咧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畢竟這事也太突然了,老爺子看起來好好的,怎麼會就這樣走了呢——”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很罕見地嘆了一口氣,一直都樂觀開朗的臉龐上,頭一次浮現出棘手的神色:“這可怎麼辦呢?希諾成了歌絲塔芙家族的家主,還會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嗎?這裡可有許多人指望她來撐起大局呢。但是她不和我們走,人類和世界的命運又該怎麼辦,難道要放任魔女結社繼續猖狂下去?”
她思來想去,還是找不到兩全其美的方法,不僅長吁短嘆,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聖夏莉雅聽了她的話,不僅抿了一下嘴唇,櫻粉色的唇瓣緊緊抿住,隨後又張開,輕聲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愛麗絲。”
“哦?那是什麼?”
“希諾她,剛剛才失去了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聖夏莉雅微微低頭,在愛麗絲看不到的地方,神態明顯有些躊躇:“這種時候,如果我們還對她說什麼少女王權的使命,強迫她放棄家族與故鄉,跟我們一起走,不覺得很殘酷嗎?”
“唔。”
愛麗絲從沒有考慮過這種事,在某種意義上,她其實也是個缺乏同理心的人,或者說,更習慣用玩家的視角看待這個世界。她只重視那些與主線任務關聯深刻的、擁有大量劇情的角色,而對於背景故事中一閃而過的路人則毫不關心,譬如當初死在她劍下的吸血鬼菲雅莉、或是在漫天大火中哀嚎死去的沼澤異類,以及希諾的祖父。
有一種深刻的陌生感,將她與這個世界割裂開來,僅有少數人是真實的,而其他人都只是背景。然而世界是一個有機聯絡的整體,她所重視的少數人其實也與她視為背景的其他人聯絡在一起,如果仍舊將他們區別對待,又怎麼可能體會到那種同理而生的心情呢?
聖夏莉雅知道愛麗絲在這方面的缺陷,所以剛才那句話並沒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只是單純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而已。但愛麗絲似乎仍然沒有反應過來,猶豫了一下後說道:“應該不會吧?你沒聽那些騎士說,希諾一次都沒有哭過嗎?可見還是很堅強的。”
聖夏莉雅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眼淚並不能代表什麼,愛麗絲。有時候流下眼淚的人並不意味著懦弱,而強忍住眼淚的人更不意味著堅強。”
“我知道了。”愛麗絲撓了撓臉頰,若有所思:“你想說希諾是個外表堅強但內心脆弱的女孩,所以她會在我們面前表現出堅強的樣子,但私底下沒人看到的時候卻會偷偷掉眼淚?”
聖夏莉雅輕輕搖頭:“我相信希諾私底下也不會流淚,她不是那樣的人。”
“那我就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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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將背往後一靠,整個人陷在柔軟的沙發中,呢喃自語:“好複雜,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希諾到底願不願意跟我們走。可惡,為什麼她只見了林格,卻不願意見我呢?林格那傢伙又面癱又毒舌,萬一惹惱了希諾,那我的主線任務豈不是卡在這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便有些心慌,把身體蜷縮成一團,在沙發上翻來覆去,活像一條鬧彆扭的毛毛蟲。
聖夏莉雅沒有理她,目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重新落在窗外的天色上。就在兩人聊天的功夫,夜色悄然而至,將莊園籠罩在一層靜謐的黑紗之中,各處都亮起了燈火,朦朧搖曳的火光照耀著府邸與花園,只有林格離去的方向,歌絲塔芙家族的墓園還是暗著的,那裡的夜色更加深邃。
凝望著這般景色,牧羊少女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希諾說過的一句話——
“我害怕死亡。”彼時,她的目光清澈而坦然,卻又帶著一種無法消解的遺憾:“尤其害怕有人死在我的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那種感覺。”
“對我來說,那是最痛苦的。”
……
寂靜的圍牆被打破了,深夜中驟然響起一聲夜鴉的哀啼,淒厲而又刺耳,壓過了風聲,也壓過了其他飛鳥的鳴叫,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少女回頭,對年輕人笑了一下:“沒錯,林格先生。”
“勝利的代價,便是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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