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不知道她在若有所思些什麼東西,但也沒想去問,順勢在風車塔房的臺階上坐下,安靜地注視著眼前被銀白色月光灑滿的花田,一大叢一大叢櫻草花在風的吹拂下襬動,頗似銀色海洋中搖曳的珊瑚叢,與白天的繽紛燦爛相比,又別有一番風味。
雲鯨在海中遨遊飛翔,時而潛入水底,任潮溼的水汽溼潤了自己由岩石所鑄的軀體與雙翼;時而躍出水面,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又重新沒入海中,卻不會讓背上的旅人感到顛簸。一大團一大團柔軟的雲層從鯨魚的翼下和兩側掠過,它們的距離近到讓人以為只要伸出手就能觸控。在翻滾咆哮的雲海深處,皎潔的銀月若隱若現,她的目光正透過雲層,注視著這頭翱翔在萬米高空的巨鯨,也注視著它背上那些數萬年來頭一次離自己如此之近的凡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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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不開口,依耶塔也不說話,只是倚在門邊,和年輕人一起默默欣賞這幅對地上人來說壯麗雄奇、對自己來說卻已司空見慣的景象。忽然,在櫻草花田掀起的潮汐聲中,她隱約聽到林格的聲音傳過來了:“這樣真的好嗎?”
“什麼?”依耶塔眨巴著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年輕人的背影:“林格,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這樣真的好嗎,你答應愛麗絲要去度假的事情。”
“我覺得,我覺得沒什麼不好呀。”依耶塔歪頭:“愛麗絲說得很有道理,大家都需要適當放鬆下才行,難道林格不喜歡度假嗎?”
“可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林格淡淡道:“如果其他人都去度假了,你怎麼辦?”
“……”
依耶塔一下子不說話了。
愛麗絲是個粗心大意的傢伙,她只顧著沉浸在自己幻想出來的美好假期中,卻還沒有意識到這座島上的所有人中,只有一人是無法享受這趟海濱假日,因為她沒辦法離開自己的房間,而命運給這位少女所開的最惡劣的玩笑就是讓愛麗絲頭一個來詢問她的意見。
依耶塔是絕對不會反對的,因為她比所有人都更希望自己身邊的人獲得幸福,哪怕幸福的範圍不包含自己。
“可是,”天使小姐囁嚅道,像是在爭辯,但因為聲音太細的緣故,反倒顯得很沒有底氣:“總不能因為我一個人,就讓大家都放棄度假吧?”
“那是另一回事。”林格說道:“對你來說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我沒關係啊,就待在房間裡也挺好的。”依耶塔微微一笑:“反正已經習慣了,只要大家玩得開心就好。”
林格沉默了一下,然後搖搖頭:“犧牲自己帶來的幸福,並不會讓其他人感到幸福。”
他知道依耶塔有一本關於如何獲得幸福的日記,卻不知道她會不會把這句話也記錄下去。
還是說,她的想法剛好是相反的,比如——
“如果能夠讓其他人感到幸福,就算自己稍微委屈一下,也沒關係吧?”她這麼說。
林格便不說話了,因為他不可能說服一個已經下定決心的人。再說了,關於幸福的定義和來源,他自己也知之甚少,沒辦法像個人生導師一樣去指點依耶塔。所以,倒不如沉默比較好。
他的沉默讓依耶塔稍微鬆了一口氣,因為實際上,她還有一個原因沒說,那就是,愛麗絲用來說服她的那些理由中,除了想讓大家享受一個愉快的假日、想帶大家見識一下美麗的海景、閒著也是閒著……以外,還有一個理由是——
林格想看她的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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