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又吵了起來。
桑桑只抬了一下眼,就低了下去,昨天第一次發生這種爭執的時候,桑桑還嚇了一跳,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外面的雨依舊下個不停,只是大和小的分別,他們抱著雨停的想法,可誰也不知道這一場雨,還要多久。
一天兩天,或者是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
桑桑咳嗽了一聲,前面傳來一個水壺,陳汝景遞過來的,桑桑搖了搖頭,二表哥從山下帶上來的一壺水如今也只剩下一點點了。
她用手把它撫開,沒有說話,為了節省力氣。
山洞裡的枯枝幹草漸漸用完了,沒有可以生火的東西,石頭做的山洞越來越冷,不過即使沒有火了,陳汝景和舅外祖父溝透過,所有人的生理需要還是趁著雨小了的時候去外面解決,不能在山洞裡面。
桑桑每天開始逼自己睡覺,睡著了可能就不覺得渴和餓了。
又過了不知道一天還是兩天,已經有人忍不住喝外面的雨水,在大家眼裡,雨水雖然不幹淨,總比空著肚子強,蘇葉手裡饅頭也只剩下了一個,晚上的時候,他把她分給了外祖母,外祖母不要,都沒有人要。
桑桑輕輕的笑了一下,她有些累了,陳汝景發現了桑桑臉上這抹溫柔閑適的笑容,輕聲問她,“怎麼了。”
“真好啊。”桑桑柔聲說,她沒有太多的力氣,說話的時候也是軟綿綿的,陳汝景看著桑桑溫柔的眼神,讀懂了裡面的意思。
嗯,真的很好。
她們的至親在這種時候,都還牽掛著彼此。
舅外祖父家的幾個孩子都為了一口幹餅吵了半天,這幾天,桑桑看的太多了,在一個山洞裡裡,有一口糧食都要讓上一圈的家庭,自然也就有為了一口吃的爭執不休的人。
桑桑曲著膝蓋,打算眯一會兒眼,前幾天怎麼也睡不著,這兩天卻怎麼也睡不夠,也不覺得冷了,反而是困。
桑桑再次睜眼的時候躺在蘇澤蘭的腿上,她的眼睛有點紅,桑桑想問她怎麼了,喉頭幹幹幹澀澀的,變成了破風箱,擠了半天,也沒有擠出幾個字。
蘇澤蘭見桑桑醒了,連忙用帕子給桑桑擦了擦臉,輕聲問,“桑桑,好些了嗎?”
桑桑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全身很熱,像被人用火炭捂著的一樣,很燙很燙,桑桑抬眸朝著前面看了看,雨還在下。
雖然很吵,她又閉上了眼睛。
下一次睜眼的時候,桑桑聽到了外面嗡嗡的聲音,特別的吵鬧,冰涼的帕子蓋在桑桑頭頂,桑桑看著面前的人,他又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桑桑的頭頂多了一個冰冷的帕子。
爭執聲音越來越大了。
桑桑聽到陳汝景柔聲說,“不要怕。”
桑桑不怕,她搖了搖頭,她知道陳汝景在說什麼,山洞裡已經吵起來了,上了年紀的人經歷的事情很多,知道的事情也比普通的年輕人要多。
比如,大災之後的瘟疫。
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來過來,桑桑知道不僅僅可能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發燒了,應該還有其他人,發燒的症狀,是瘟疫的第一症狀,很多人的瘟疫都是從發燒上感染來的。
桑桑用力的豎著耳朵,但是盡管她再用力,落在陳汝景的眼裡,也只是輕微的顫抖。
桑桑猛地用力,抓住了陳汝景的手腕,陳汝景靠近桑桑的耳邊,聽桑桑說話,桑桑張了張唇,艱難的說了幾個字。
說完以後,她渴望的看著陳汝景,陳汝景撩開桑桑額,“你會好好的。”
桑桑笑一下,可惜她沒有力氣,她也想好好的活著,她要孝順父母,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可是她太痛太熱了,她甚至不敢保證,她自己不是瘟疫,她害怕,她害怕她會傳染給大家,寧可她們把她挪到外面去。
可能在外面她更熬不了多少時日,可是她更不想害了她們。
心口泛起一陣痛來,桑桑忽然想到了李暄,她忽然又有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