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傳來刀戟碰撞和噪雜的男聲,我突然心一緊,傾身上前。
蘇茉兒喘著粗氣,撫著衣襟欣喜道:“八貝勒回來了!”
蘇茉兒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男子的笑語,隨即是挑門簾而入的熟悉身影——是皇太極!
“你們倒真是訊息靈通,是不是不出門便可知天下事了?”
皇太極笑著挑簾進了屋,滿臉的笑意,眼中閃著星芒。我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一仗他們沒有受傷,還贏了……一面想著跟在姑姑身後,一面將摘下的那枚金簪藏入袖口,上前行禮,“參見八貝勒……”
頭上多了些重量,似乎玩弄地揉亂了我的發髻,“沒幾日不見,倒是又長高了許多。”
姑姑溫順上前解下了皇太極的大氅,笑道:“玉兒給我說起你們見過,還真是巧了!這草原一眼望不到邊,你們怎麼這麼巧就遇見了……”
“我和這孩子有緣……”男子溫和地笑著,揉了揉我的發,“你啊,到哪裡都能鬧出些名堂,聽說你逗父汗開心,父汗高興賞了你不少好東西,怎麼一件都不戴?”
“我不願意戴……”我被拉到一旁,心撲騰撲騰地跳得歡騰,臉頰也熱了起來,微微轉了臉,“姑姑知道玉兒在家胡鬧慣了的,聽哥哥說大汗賞的東西都那麼貴重,玉兒玩鬧下丟了一個兩個的可如何是好……”
“玉兒懂事,”姑姑笑盈盈地提起爐臺上散著奶香的茶壺,給皇太極斟了一盞,“她呀,還非送了好些給我呢!剩下的估計留著,也等著想要帶回去孝敬她額娘……前兩日還非纏著吳克善,要他帶些去給海蘭珠……”
皇太極持著茶盞。茶盞騰騰地冒著熱氣,遮掩了他的眉眼面容。我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他手頓了頓。
近一個月的風餐露宿,他倒是黑了些,又瘦了些,手背上是凍得微紅,還有著兩道細細的裂紋冒著紅色的嫩肉……
那雙手放下了茶盞,又落在了我頭上。溫熱的手掌,粗糙的手颳著頭發的窸窣聲響,都一點不落地傳入我的鼓膜。
男子俯視著我,面容和善,眉眼中是熟悉的寵溺,卻與阿瑪不同,頭上的撫摸方式,也與阿瑪不同。
“玉兒真懂事……”
皇太極話音未落,門簾便被挑開,風風火火沖進了一個人。一陣涼風捲入屋中,打斷了我發怔。一群人齊齊向來人看去。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多爾袞!
看見大外甥了,我特別高興,尤其是見他沒有受傷,也安了心。可是任我笑開了花,他都不瞥我一眼。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真是,剛打完仗每兩日,好不容易平安生還,怎麼還黑著一張臉,好像我欠他錢似的?
“十四弟!來!”皇太極欣喜地招手,笑著轉向姑姑,“哲哲,你也許久沒見十四弟了吧?”
“還真是呢,”姑姑笑著起身,親自端了茶盞遞給多爾袞,“小時候還經常見,現在長大了就疏遠了……”
“多謝八嫂,”多爾袞接過茶盞,不失禮數地道謝,急急地飲了茶,望向我,直言道:“你來一下,我有事同你說!”
“什麼事啊……”我沒多想,欲追上去跟著他出門,卻被捉住了手。
“十四弟,”皇太極微微眯了眼,握著我的手的手緊了緊,似笑非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的?”
這下多爾袞的臉色不但黑,還隱隱地透出些青色來,然後轉成了微紅。我頗為好奇地看著他變臉,如何也想不明白,他遇到什麼事了,會讓他這麼吞吐難堪。
“八貝勒,”我拉出自己的手,“姑姑,之前多爾袞對我也很是照顧,我們還一起去幫大汗採辦藥材呢!估計是他身子不爽又不好意思開口,想單獨和我說說,我去去就回,沒事的!”
“是嗎……”皇太極淺笑兩聲,望向多爾袞道:“既然身子不適就好好養著,別到處走了!玉兒是貴客,孰輕孰重,你應該知道分寸。”
被皇太極的話噎住了似的,多爾袞臉色白了白,拽著我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屋。一直拉著我走了好遠,才在一處四下無人的假山後停了下來。
“喂,你怎麼啦?”一路被拽著走得急,幾乎和小跑差不多了,我擦了擦額上的汗,“你們打完了仗大難不死,正是應該歡慶的時候,你怎麼倒一副苦瓜臉?”
多爾袞脊背僵直,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眼眸是深黑色的,幽幽地望著我,“你還是要嫁給八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