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麼配合敏度。其實我想,這裡的村民早就對土司恨之入骨了吧,只不過土司的權利影響了一代一代的人,到了現在,服從土司幾乎成了每個人的本性。現在災難過去了,他們得知土司死亡的訊息,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梁厚載嘆了口氣:“確實是一種解脫啊。”
這時仙兒又在旁邊問:“讓敏度自己帶村民去牧場嗎,他從來沒離開過小天山,應該不認得路吧?”
我說:“多吉還在小天山那邊等著呢,它會帶路的。”
由於高牆上只垂下來三條繩索,村民要藉助它們離開寶頂,加上高牆上此時已經站滿了人,我們就是上去了也沒有落腳的地方,為了避免影響村民們撤離的速度,我們幾個現在只能等待。
敏度遠遠地看到了我們,就讓馬次幫他指揮村民,他則快速朝我們這邊湊了過來。
“我讓村民帶著半個月的口糧,聽瓦阿說,從小天山到牧場,要走十四五天的時間。”敏度一邊朝我們這邊走,嘴上一邊這麼說著。
我看了看從牆上下來的村民,每個人身上確實都挎著一個包,但我目測了一下包裹的大小,好像並不足以容納半個月的食物。
沒等我發問,敏度就說:“我讓大家帶了足夠的青稞粉,拿東西泡著吃很容易果腹,只要能找到水源大家就能吃飽。”
我記得從牧場到小天山的這一路上好像有不少水源,不過即便是他們帶的是粉末狀的食物,半個月的路程,他們每頓飯也就是堪堪果腹而已。
現在最讓我憂心的還不是村民們能不能吃飽,我最擔心的是下個月月初的時候,我們無法到達牧場,而在那個時候,羅中行已經對青峰觀、小龍潭和仙一觀動手了。
我們幾個如果沒有多吉的帶領根本無法離開小天山,可多吉帶著村民前往牧場就要半個月,回來接我們又要一個月,這樣一來,整整一個月就過去了。
理論上來說,我們幾個先回牧場再讓多吉來接敏度,這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但事實不允許我們這樣做。
地下大墓中的陰玉被羅中行奪走,導致墓中的炁場不再平衡,估計那些水貓很快就會破土而出,我們必須在它們異動之前將它們鎮住。可一旦水貓和墓xue中殘留的邪氣被鎮,大墓必然崩塌,其實從看到墓xue中的七彩浮光時我就隱約判斷出,這個墓xue的結構主要是由炁場來支撐的,炁場一破,墓xue必毀。
那個墓實在太大,它只要一崩塌,弄不好就會引起一定程度上的地質變動,而且誰也不能保證那樣的變動會不會對眼前這個村子造成影響,以及造成多大的影響。
必須先讓村民撤離,再鎮壓墓xue中的邪物。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思來想去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就朝梁厚載投去了一道求助的目光,此時梁厚載也在低頭沉思,現在他心裡想的,應該也是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牧場,又不耽誤村民撤離。
過了好一陣子梁厚載才開口:“敏度,你帶著村民離開小天山以後,先帶著他們朝牧場的方向走,一天以後,你們原地駐紮,讓多吉回來找我們。”
說到這梁厚載又轉向了我:“這樣咱們就兩天以後在小天山和多吉彙合,先村民一步前往牧場,然後再讓多吉和牧場裡的人帶著馬匹回來接村民。”
這好像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我先是點了點頭,又問敏度:“村裡人都會騎馬嗎?”
敏度立即搖頭:“村子裡哪有馬呀,別說是騎馬了,就是見過馬的人恐怕都沒幾個。”
我朝著高牆那邊望了一眼,對敏度說:“行啊,那我就託牧場的人多給你們帶點口糧吧。”
頭一波從高牆上下來的都是身子相對健壯的人,到了後面就是些老弱病殘了,這些人拖慢了大隊伍的撤離速度,但我們也不能催,只能滿心焦慮地等著。
直到黃昏時分,所有村民都撤出了寶頂,敏度清點了人數,立刻帶著他們去了小天山方向。
按照梁厚載的計策,我們需要等到一天以後再動手,那時候村民們趕了整整一天的路,才能確保不會受到大墓崩塌的波及。
這一夜我失眠了,只要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浮現出羅中行那種幹枯的老臉,梁厚載和劉尚昂也一樣,當時他們的臉上都充滿了不安和焦躁,我想那時候我的表情和他們是一樣的。
放眼整個行當,沒有人是羅中行的對手,就算是各大宗門聯手,靠著那些歷經上千年天災人禍而殘缺不全的傳承,恐怕也無法戰勝這個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
平生第一次,我有了一種宗門沒落的感覺,我所說的宗門不是寄魂莊,而是整個行當。
我們這個行當的沒落是歷史發展的必然,可在這樣一個時候,這樣的沒落,也許會成為歷史的顛覆。
大劫將至,我們卻無力迴天!
眼下我還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但直到太陽升起,我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否要使用它。
太陽落了又升,等它走到蒼穹的至高點時,我帶著大家來到了土司曾經住過的那座小樓。
在小樓後面的那片土地上多了三個小墳頭,上面寫著我看不懂的文字,但我知道,其中一個墓肯定是倉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