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中行回過身來,指了指我,說:“反正你也快死了,聽我說說話吧。哎呀,自從莊老邪死了以後,很少有人聽我說話了,過去他也是站在你那個位置,我說什麼他都聽著,向來很少應聲。還有那個周烈,他是個急脾氣,每次我說話的時候,他都要一次一次地打斷我。”
說到這,羅中行先是頓了一下,而後他抬起了頭,望著頭:“兩千年啊,他們一走了之,倒是什麼也沒落下,可我呢,兩千年都是一個人。”
聽他的意思,他還記得當初和我們祖師爺以及周烈在一起時發生的事,換句話說,他的腦海裡還有無當的記憶。
可接下來,羅中行卻突然見變得十分煩躁,他死死地皺起了眉頭,瘋了似地搓著他的無名指,像是要將上面的皮全都搓下來似的,嘴巴一張一合,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是羅中行!”
有一個瞬間,我感覺他又突然安靜了下來,可接著又吼出了這麼一句話,而且他是看著我吼的,那眼神,就好像我是他不共戴天的敵人。
可在喊出這句話之後,他身上的燥氣又沉了下去,而他的臉上都恢複了原先那種面無表情的神態。
而也正是這句話讓我明白了,無當的意識恐怕沒有完全消失,羅中行也無法完全控制住這副軀體。
可知道這些又能怎樣,我現在什麼都幹不了。
羅中行靜靜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又抬手指了指次旦大巫:“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無法回應,羅中行則自顧自地給出了答案:“他是我的分身,還有他,也是。”
說話間,他用手指戳了戳仁青的額頭,這一下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氣,仁青的額頭上竟然被戳出了兩個血洞,可現在的仁青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了,那張骷髏似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羅中行盯著仁青看了一會,又說:“也不對,他不算是我的分身,因為他身上有第一代大巫的血。你認得羅有方吧,你一定認得。”
在羅中行說話的時候,每次他開口,我都覺得他的精神有崩潰的危險,他有時候會陡然提升音量,有時候聲音又會變得非常低沉,給人一種極不穩定的感覺。
他依舊自顧自地說著:“羅有方是我兒子,他是我創造出的,是我最完美的一個分身。可他為什麼要背叛我呢,真是怪了,他小時候明明很聽話。還有那個吳林,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可他也背叛我了,怪了怪了,為什麼最好的總是落不到我手裡,我費了那麼多心血,為什麼總是得不到我應得的東西呢?”
話說到最後,他的音量變得非常高,我覺得他就要爆發了。
可在這之後,他的聲音又變得十分平靜:“嗯,我得不到,不是我的錯,是因為天道不公,所以我才要開鬼門、毀天道,既然不公,那就重新設計一個。對對對,就是這樣,到時候,羅有方會回來,吳林也會回來的,說不定莊老邪和周烈也能回來……”
他的話好像說了一半就停住了,隨後他就死死地盯著我,剛開始,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感情,可漸漸地,我卻發覺他的眸子裡浮現出了一抹淡淡地憤怒,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這股憤怒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就在我以為他會突然向我下殺手的時候,他只是攥緊了拳頭,沖著我大聲咆哮:“我是,羅中行!”
好像每次提到我的祖師和周烈,他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家夥是個瘋子!
在這之後,他轉向了中間那盞長明燈,又將仁青拎到了燈前。
他問仁青:“你身上有那個番僧的血脈吧?”
以仁青現在的狀態,當然無法做出回應。
而羅中行又轉過頭來,對我說:“你別看他不說話,可他身上就是有番僧的血脈。那時候的和尚能結婚,我就從身上啊,分出了一道精魄,造出了一個女人,他就是番僧和那個女人的後人,嗯,所以他也是我的作品。”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仁青提在手上晃了兩下,仁青的身子在他手中就像是被大風撥動的樹葉,飄搖不止。
“我需要番僧的血。”羅中行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將手指頂在了仁青的心口處,猛力一捅,仁青的左胸上立即出現了一個血洞,鮮血就順著那個洞口勃勃地滋了出來,濺落在羅中行腳下的石板上。
血液順著石板間的縫隙蔓延開來,仁青因為大量失血,身子已經在不停地打顫了,可他竟然還能保持著站立的姿勢,現在羅中行已經放開了仁青,蹲在地上看著磚縫裡的血液出神。
從仁青傷口中流出來的血變得越來越少了,而地板上則被洇紅了一大片。
期間羅中行還回過頭來對我說了一句:“最後這道門是你開啟的,不過你只是開啟了它了,要想得到裡面的東西,必須用番僧和初代大巫的血。”
如今我已經能明顯感覺到仁青身上一點生命氣息也沒有了,他的身子已經停止了顫抖,可依舊沒有倒下。
羅中行站了起來,圍著次旦大巫轉起了圈,過了一會,他又對我說:“你看看他,和我長得像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次旦大巫的正臉轉向了我。
從剛才開始,羅中行好像都在進行一場自娛自樂的遊戲,而和他同處一室的所有人都是他手裡的玩偶,這其中也包括我和劉尚昂、梁厚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