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我在閆曉天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來到了百煉堂。
閆曉天一直將我送到通向的樓道口,在這裡守著兩個入室弟子,閆曉天讓他們先下樓,隨後對我說:“你去和我師娘聊聊吧,我……我就不上去了。”
我點了點頭,抓著樓梯的扶手艱難地爬上樓梯,敲響了頂樓的木門。
等了三五秒鐘門就開了,葉凡心站在門的另一邊,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見來人是我,她先是朝我身後觀望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隨後又朝我拱手作揖:“左掌門。”
我朝她擺了擺手:“閆曉天是我的至交,您又是他的師娘,本來應該我給你行禮的。可惜我現在有些虛,就怕作揖的動作太大,不小心摔倒在門外了。”
葉凡心愣了一下,隨後將門完全敞開,邀我進去坐。
我找了一張帶墊子的木椅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幫閆曉天問問您,您到底是不是葬教的人。”
葉凡心大概也沒想到我這麼直接,顯得有些吃驚,沉默了片刻才搖了搖頭。
看到她搖頭我就放心了,其實我之前就推想過,以周天師的行為特點,他會找一個最清白的人來做自己的替罪羊,因為這樣的人最難受到懷疑,而一旦受到懷疑,又最難被諒解。
和葬教勾心鬥角十多年,對於周天師這樣的人,我摸得還是比較透徹的。
我心裡想著這些,一時間找不到話題,就這麼沉默著,葉凡心也一直沒說話,屋子裡的氣氛一時間變得非常沉悶。
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沒由來地問我一句:“左掌門喝茶嗎?”
我“哦”了一聲,回應道:“喝點也行,呵呵,平時沒有喝茶的習慣,好茶壞茶對我來說都一樣。”
葉凡心笑了笑,從床頭的櫃子裡摸出一盒茶葉,又燒了熱水,將茶葉沏散,清新的香味立即在屋子裡彌漫開來。
恍惚間,我腦子裡浮現出了一道景象,年幼的閆曉天坐在我現在的位置,葉凡心在不遠處將滾滾熱水慢慢倒進一個小壺裡,我無從知道那時候的葉凡心是如何看待閆曉天的,但我能想象到,當時的閆曉天一定縮在這個小角落裡,靜靜看著葉凡心的一舉一動,目不轉睛。
當葉凡心將茶杯放在我跟前的時候,我嗅了嗅杯子裡的味道,說一聲“好茶”。
葉凡心坐在我對面,沖我笑了笑:“這些茶還是南茜姐給的呢,記得第一次見到左掌門,也是在南茜姐住的地方。”
我也笑了:“當初見到葉前輩,我還以為您是閆曉天的貼身秘書呢。”
葉凡心:“那時候曉天經常在外面接活,他修為不高,性子又急,我怕他有什麼閃失,就一直跟著他。”
我長吐一口濁氣:“都忘了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一晃眼的功夫,這麼多年過去了呢。”
葉凡心點了點頭:“是啊,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從昨夜到今夜,百烏山已是滄桑巨變。說起來,曉天真是個有福氣的人,這些年他挺難的,可至少還有你們這些朋友,不像楷哥……”
說到這裡,葉凡心又沉默了,她低下頭,慢慢品著茶,似乎是想借此掩藏心中的尷尬。
我一口氣喝了大半杯茶,隨後問葉凡心:“葉前輩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葉凡心嘆了口氣:“我打算離開百烏山,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這麼多年沒離開百烏山了,也不知道外面變成了什麼樣子。”
我將茶杯放回桌子上,盯著葉凡心的眼睛說:“你不能走,閆曉天需要你留下。”
葉凡心無奈地嘆氣:“唉,我這一走,又怎能不掛念他,他從小跟在我身邊長大,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可我留在這裡,只能給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現在的百烏山,可以說是內憂外患了吧,我不能再讓他分心了。”
就像自己的孩子?聽葉凡心這麼一說,我就知道閆曉天沒戲了。
可不管葉凡心怎麼想,她現在離開百烏山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想了想,對葉凡心說:“你現在離開百烏山的話,不利於閆曉天在長老會立威啊。”
葉凡心疑惑道:“為什麼?”
我就幫她分析:“等眼前的事過去,長老會的股權被壓縮,他們肯定會消停一陣子。但我想,長老會不會消停太久,等風波過去以後,他們依然會拿你和閆曉天的關系來說事,你走了,閆曉天不管怎麼說,長老會都會說,他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名,才將你送出百烏山的。其實你和閆曉天本來也沒什麼,可‘清者自清’這句話,放在百烏山是不適用的。”
葉凡心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低頭品起了茶。
我又補充了一句:“長老會是沆瀣一氣,這些人,三人成虎,就算是不存在的事也會被他們弄成真的。到了那時候,閆曉天才真是麻煩了。”
葉凡心抬起頭來看著我:“你說,閆曉天要在長老會立威,他到底要怎樣才能立起威信來呢?”
“葉前輩,你想一下,”我靠在椅子背上,慢條斯理地問她:“閆曉天這些年為什麼無法在長老會中樹立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