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厚載走到棋盤前坐下,兇神執黑氣先走一步,梁厚載從棋罐裡摸出一顆白子,擲地有聲地放在了棋盤上。
不管是梁厚載還是兇神,都一語不發地走著棋,我們幾個就站在遠處靜靜地觀望著。
梁厚載比較喜歡下快棋,兇神每走一步都比較謹慎,他們就這麼一快一慢地在棋盤上不斷落著棋子,每次聽到棋子和棋盤碰撞時傳來的啪啪聲,我心裡都會跟著顫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我能感覺到,兇神每次落子的時候,身上的炁場都會發生十分細微的變化,有時候變強,有時候變弱。
數不清兇神是第幾次將手伸進棋罐裡了,他抬起眼來看著梁厚載,長吐了一口氣:“不用再下了,再下也是合局。”
說完之後,他將手抄進了寬大的袖子裡,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梁厚載。
梁厚載將手中的幾顆白子小心放回棋罐的時候,兇神又嘆了口氣,對梁厚載說:“論棋藝,當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你竟然能跟我下合。”
梁厚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回應著:“當初我看的那本棋譜,應該就是您寫的吧,裡面有一種套路,叫六耳局,我是看您走棋的時候全都是按照那個套路來的,於是一邊回想著棋譜上的應對方法,一邊走棋,可走來走去,也只能合局,根本贏不了您。”
兇神點了點頭,說:“你已經很厲害了,六耳局有六千多種變化,每一種變化的應對方法都不一樣,你能把這盤棋下合,說明那六千多種變化,全都記在你的腦子裡了。嗯,這樣的記憶力太罕見了。”
梁厚載能對著兇神說話就已經很勉強了,現在被兇神誇了兩句,他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表達謙虛,只是問兇神:“老前輩,為什麼在我剛進百烏山大門的時候,您脫口就問我會不會下棋呢?上次來百烏山的時候,我和道哥都研究過您的棋譜,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呀。”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忘了很多事。只有在下棋的時候,我才能一點點想起那些被我遺忘的事。數百年前的事情我都記得,可就是前兩年發生的事情,很多都沒有印象了,怪哉怪哉。”他說話的時候,還緊緊皺起了眉頭。
說真的,如果不是感應到兇神身上的那股陰氣,我真的會將他當成一個活人。
這時候,梁厚載朝我投來一道求助的目光,我知道,他已經到極限了。
梁厚載不能說話,倒不是因為兇神身上的陰氣太重,究其原委,還是因為兇神對於他來說太過陌生,他在陌生人面前會害羞的毛病,從小到大一直沒變過。
我就替梁厚載問:“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忘事的?”
“哎呀,想不起來了,”兇神有些苦惱地說:“我就記得,好像是去年年中的時候吧,我想出了一套新的棋路,想寫在棋譜上,就到這邊來了一趟。那一次我來的時候,發現有人在巡邏,就沒敢上前,不為別的,就因為我一身的陰氣,一般人受不了。可我發現他的時候,他也發現了我,我忘了他長什麼樣了,反正他不怕我,還和我對視了一會……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忘事了。”
閆曉天插嘴問了一句:“那天和您對視的人,是不是李炳申?”
“李炳申?這孩子我知道,”兇神一邊思考著,一邊回應:“應該不是他吧,這小子的膽子很小啊……哎呀,我真的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了,想不起來了……”
他一邊這麼唸叨著,一邊飄到的半空中,踱步似地慢慢朝密門那邊移動。
我見他要走,趕緊問了一句:“您忘事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感覺?”
他停了下來,轉身來,很疑惑地問我:“忘事的時候有沒有異常的感覺,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語言:“除了忘事,您身上還有其他的變化嗎?”
兇神想了想說:“還真有,我身上陰氣收不住了,總是肆意飄在外面。”
我說:“我記得上次見到您的時候,您說話用的都是古語,現在怎麼說的都是白話呢?”
兇神瞪大了眼睛:“對啊,我為什麼會說白話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他念唸叨叨地離開了密室,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可他已經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梁厚載走到我身邊,語氣有些凝重地說道:“看樣子,他確實是中了別人的術,丟失的不只是記憶,連性格和習慣都改變了。”
我不由地皺起了眉頭:“九重天的天眼通真的有這麼厲害,連兇神的性格習慣都能改變,那可是兇神啊。”
這邊我話音剛落,牆壁另一側就傳來了兇神的聲音:“誰把天眼通練到九重了,誰在我身上施了術?”
他的身子隨聲音一起穿過了牆壁,來到的密室中。
我就對他說:“當今在行當裡,只有一個人將天眼通煉到了九重天境界,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葬教的人都叫他周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