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睏倦了,我們就會和多吉輪流休息,我們休息的時候,多吉就是我們的警戒者,它休息的時候,我們則充當守衛的角色。
在這樣一個地方,無法計算時間,在火光之外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我也不知道我們走了多久,頓頓飯都是烤魚,導致我一聞到魚身上味道就想吐,之前帶進來的食物也早就被我們吃光了,有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到那隻白色的怪物就趴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睡覺,我突然有了一種非常罪惡的想法,我想殺了它吃掉,我覺得它的肉肯定比水的魚美味。
知道後來我才知道,我不是第一個有這種想法的人,梁厚載和劉尚昂後來提起那段時間的經歷時說,他們也曾有過和我一樣的想法,還好我們只是有這樣的想法,並沒有真的這樣做。
還好,我們沒有覬覦多吉。
每天都在長途跋涉,累了就睡,餓了就吃,大家幾乎沒有交流,但我看得出來,劉尚昂和梁厚載的眼神在變化,那種眼神中已經完全沒有了堅定,只有沮喪和失望。我知道,大家都快崩潰了。
後來我就主動和他們說話,每次停下來吃東西的時候,我都會將我師父講給我的那些故事很詳盡地講出來,而這段講故事的經歷也讓我知道,我們的確在這個黑暗的區域中待了非常久的時間。
因為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故事可講了,於是我就開始胡編亂造,結合這些年的經歷,加上自己的一些幻想,將我師父的事跡改編得亂七八糟。
其實回過頭來想想,劉尚昂和梁厚載那時候也應該知道我在胡扯,可他們還是喜歡聽我講這些故事。在那個時候,我編造出來的這些毫無亮點可言的故事,已經算得上是他們唯一的精神寄託了。
那隻怪物好像也很喜歡聽我的故事,我知道他聽不懂,但每次我講故事的時候,它也會圍上來。一段時間的同行讓它打消了對我們的警惕,它開始主動向我們要烤熟的魚,有時候,它也會用它那隻慘白的右手觸控多吉,感受著多吉身上的柔軟毛發,那種觸感對它來說似乎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我們也發現,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雖然面目猙獰,但只要不侵犯它的家園,它就沒有任何攻擊性。而在不久之前,我們幾個還想吃它的肉。
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楚,我們和這只怪物相比,到底誰更像人,誰更像野獸。
門這一邊的區域要比地圖上描繪得大很多,我們已經離開了八卦圖覆蓋的區域,卻依然沒有發現泉眼,梁厚載說,我們此時不但遠離八卦圖,而且離地藏墓上方的峽谷也有了很長一段距離,再走下去是找不到泉眼的。
但我還是決定繼續沿著河脈走下去,我有一種預感,泉眼就在這條河的源頭。
一直以來,我都對梁厚載的推測能力堅信不疑,而梁厚載也極少質疑我的決定,他沒再說什麼,我們繼續沿著河道前行。
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河道中出現了拐角,我們沿著拐角反折了方向,再次朝著八卦圖所在的區域前進。
這成了我們的新希望,至少這說明瞭,河道的源頭和八卦圖之間的距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遠。
而且在接下來的旅途中,我們能明顯感覺到路面有平緩的坡度,我們正在朝更高的地方前進,而隨著我們越走越高,水裡的魚越來越少了。
和我們同行的那隻怪物變得比之前更加警惕,他經常會停下來側耳傾聽,又一次,我也聽到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陣怪異的“嗡嗡”聲,聲音出現的時候,怪物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好在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當怪物臉上的那份警惕消失之後,我們得以繼續前行。
可過了沒多久,這只跟隨我們走了很遠的怪物突然失蹤了。
那天我們剛剛吃完東西,就坐在地上休息,多吉原本是要幫我們警戒的,可經歷了長時間的連續跋涉,多吉也累壞了,它沒能挺住,在我們入睡之後,它也昏睡了過去。
當我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那隻怪物不見了,我們試圖找過它,但沒有任何結果。
直到我們又沿著河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在河岸上發現了它的屍體,有什麼東西曾撕咬過它的脖子,將它喉嚨上的皮肉撕掉了大片,它的一隻手和一條腿嚴重骨折,由於空氣潮濕,它的屍體已經發出了濃重的腐臭。
我們之所以能認出它就是一直跟隨我們的那隻怪物,是因為劉尚昂在檢查它的屍體時,在它的手腕上發現了多吉的狗毛。
它的死讓我憑空多了幾分愧疚,我也不確定這種愧疚究竟來源於什麼,也許是因為我們殺了它的族人,又沒能保護好它。
我們用工兵鏟在河道附近挖了一個大坑,將它埋了進去,劉尚昂又烤了一些魚和它埋在一起,這些魚也算是它的陪葬品了吧。
除此之外,梁厚載還從河邊找了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立在了怪物的墳前,並在石頭上刻了一個很簡單的字:“他。”
處理好他的屍體,我們繼續上路。
走在路上的時候,劉尚昂問:“他為什麼會死呢?它失蹤的時候,咱們都在場,可為什麼他死了,咱們卻沒事?”
我說:“別想這麼多了,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