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初劉師叔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壓根就沒記住,後來在這裡住得長了,見得客人多了,才漸漸弄清楚喝茶的禮儀。
劉師叔來到最大的一個帳篷處,下了馬,又跑回來接我們下車,他的動作很麻利,臉上一直帶著笑,似乎我們的到來對於劉師叔來說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
我下車的時候,劉師叔還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越來越結實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時候柯師叔也過來了,他動作流暢地下馬,對我們說:“明天再開始訓練吧,今天剛來,適應一下新環境,嘗一嘗這裡的美食。”
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覺得有些餓了。
劉師叔印著我們進了最大的那個帳篷,有個老人正坐在一張桌子前,翻看著一本書,書上的文字都是手寫的,看起來像是一個賬本。
劉師叔大步走到老人面前,用藏語說了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老人的耳朵好像不太靈光了,劉師叔跟他說話的時候,要用很大的聲音。直到劉師叔把話說完,老人才從桌子上摸起一個鏡片很厚的眼鏡戴在鼻樑上,抬頭朝我們這邊望了望。
然後他離開桌子,湊到我面前仔細看了看,用稍微帶些口音的漢語問我:“你是柴先生的徒弟?”
我很恭敬地點了點頭。
老人臉上立刻就露出了很燦爛的笑容,他一邊拉著我手,一邊又轉頭對著劉師叔說:“客人來了,為什麼不說一聲?”
劉師叔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都是自家人,我也沒把他們當客,就沒說。”
“唉,你在外頭時間長了,越來越不像咱們這的人。”老人玩笑似地說道:“不管是不是你自己人,對咱們來說,都是客,也要出門迎一迎。”
老人平日裡大概很少碰到我們這樣的漢人,他說的漢語有些其實也聽不太懂,但整句話聽下來,還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對劉師叔說完這番話,老人又請我們入座,並讓劉師叔去拿喝茶用的杯子。
喝茶的時候,我們已經把孫先生之前說過的那些禮儀全都忘幹淨了,好在族長也沒要求我們什麼,只是讓我們隨意。
族長說,他和我師父算是很好的故交了,也知道我們守正一脈的人平日裡討厭那些繁文縟節的東西。
他說,當年我師父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很年輕,做起事來也不像我這樣一板一眼的,我師父幹什麼都比較隨性,有段時間,族長甚至覺得我師父可能是個很無禮的人。後來他才發現,雖然我師父平日裡比較任性自然,可對於他們的信仰,竟然比他們瞭解更深,同時我師父對藏傳佛教的那一份尊重,也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其實說起來,雖然我們寄魂莊不屬於任何一個教派,但對大多數的宗教都有一些涉獵,師父也曾告誡過我,在研究別人的信仰時,必須心存敬畏。
這樣的敬畏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包容。
什麼是包容?對於這個詞彙,我師父的解釋是“包羅永珍,海納百川”。
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在修為上造詣可能已經超越了師父,但在很多方面,我和師父還有著很大的差距,以至於直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用那樣的方式來詮釋包容這個簡單的詞語。
我一直以為,包容應該是一個和人性相關的詞彙。
喝著酥油茶的時候,劉師叔問我餓不餓,我本來還想客氣一下,可劉尚昂卻很激動地搶在我前面喊:“餓了!”
後來劉師叔給我們拿來了一種被藏族人稱作“糌zan)粑”的炒粉。糌粑是牧民們的主食,據說是藏族四寶之一,營養價值很高。
它的吃飯也很有意思,吃之前,用少量的酥油茶以及奶渣、糖攪拌在一起,然後用手捏成型再入口,剛開始劉師叔還擔心糌粑不合我的胃口,可我卻異常喜愛它稍有些散口的口感,還有哪一點淡淡的奶香。
族長見我們幾個吃得歡,臉上就一直帶著笑,他又讓劉師叔給我們端來了曲拉用熬酥油剩下的奶做成的一種麵食)和一些牛羊肉幹,以及另外一些用奶做成的食物。
這頓飯充滿了新鮮感,我們一邊聽著族長述說那些食物的製作過程,一邊毫無節制地吃,吃著吃著就吃撐了,加上奶製品、牛羊肉本身並不好消化,族長見我們撐得難受,就讓劉師叔先帶著我們出去轉一轉,消化消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