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長的話弄得我雲裡霧裡的,我忍不住問:“可你剛才不還說,那個法身就是吳相松的嗎?”
“啊,法身是他的。”陳道長一邊拿捏著措辭,一邊對我說:“不過捏,相松不是金仙,其實我也不知道金仙是個什麼仙,可我們老一輩留下的傳承裡頭,就是把那種法身叫成金仙法身。相松這孩子也算是個有大機緣的人,他那個法身和你的天眼一樣,也是生下來就有的。不過你的天眼對你沒有造成什麼副作用,他那個法身確實要佔據他的一部分元神的,你看他整天馬馬虎虎,跟腦子不夠用啊似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這種體質啊,叫天生靈根。”
這時候,我師父從旁邊說了一聲:“老陳,別和有道說話了,讓他好好休息。”
陳道長點了點頭,對我說:“對,你泡的這個藥,身子越放鬆,就越容易吸收藥性。睡一覺吧,說不定能你睡醒了,黑水屍棺就回來了。”
聽他們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有些困頓了,索性就把頭靠在了木盆的邊緣,閉上了眼。
怎麼說今天也算是又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心理上的大起大落讓我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剛閉上眼沒多久,我就沉沉地睡著。
在我還沒有完全陷入夢境的時候,隱約感覺到有人正往我的浴盆裡添熱水,那股熱流順著我的肩膀落入浴盆,讓人渾身都覺得無比舒適。
在睡夢中,我又一次見到了一世祖。
至今我還能非常清楚地記得那個夢境,當時我知道自己已經睡著了,也知道我所能看到的應該是一片黑暗。
可我閉著眼,去能看到周圍的情形,木盆裡的熱水在深冬的寒氣中揚著弄弄的白霧,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爐灶上放著一口大鍋,旺盛的火苗將鍋裡的水燒得翻騰不止,鍋裡一樣揚起了很濃的白霧。
但師父和陳道長卻不知道去哪了。
這時候,我感覺有人正拿著一把木梳子給我梳頭,因為從小討厭理發,我的頭發一直以來都比較長,盡管我平時極少花費精力去打理頭發,可梳子從頭皮上劃過的感覺,我還是熟悉的。
我轉過頭去看的時候,就看到一世祖搬了一個馬紮坐在我身後,見我回頭,她還很溫和地沖我笑了笑:“別亂動。”
自從第一次見到一世祖至今,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這些年,我有時候會覺得,也許多年前和一世祖的那次照面只是我自己的幻覺,也許她並不存在。
可時隔這麼多年,當我再一次在夢中見到她的時候,她依舊是原來的樣子,還是那麼溫和,那麼真實。
我愣了一下,然後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朝水盆裡看了一眼,才發現夢裡的我雖然也在泡澡,可身上卻整整齊齊地穿著衣服。
我長長鬆了口氣,想對一世祖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
一世祖拍拍我的肩膀,依舊溫和地對我說:“別亂動,一會就好了。”
我將脖子靠在木盆的邊緣,一世祖就用一把木梳,反複地梳著我的頭發。我心裡有很多疑惑想問她,飯我張了張嘴,還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過了沒多久,一世祖停止了梳頭的手勢,在我身後說:“你這一次,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咱們寄魂莊建立了這麼多年,該來的劫,終究還是來了。有道啊,你可要守住你的本心,別被邪念鑽了空子。”
我也不知道一世祖口中的“劫”是指的什麼,只是覺得她的話語中蘊藏著一股本真的力量,樸實、讓人內心平靜,但又非常威嚴。
而且我也覺得奇怪,一世祖明明是個古人,為什麼說話的時候用的全是白話?
一世祖竟然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笑了笑,說:“我哪是什麼古人,只不過在世間徘徊了千多年的殘魂罷了。好了,該醒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一世祖的話音剛落,我立刻就從夢中清醒過來,接著就感覺人中的位置一陣生疼。
此時我師父正用力掐著我的人中,還一臉緊張地盯著我,呼喚我的名字。
見我睜開了眼,師父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又問我:“有道,沒事吧?”
我怔怔地看了看周圍,才發現不僅是我的師父和陳道長,連仉二爺他們也全都來了。我也不在浴盆裡,而是被我師父他們弄到了炕上,拿手一摸,炕還是溫熱的。
我朝師父眨了眨眼睛:“我剛才見到一世祖了。”
師父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開始趕陳道長他們,說是有話要對我說,讓他們先出去迴避。
陳道長被我師父推出門的時候,嘴上還嘀咕了一句:“幹麼呀這是,還神神叨叨的。”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屋子之後,我師父關上門,又快速回到了炕沿上,語速有些急切地問我:“你見到一世祖了?”
我點了點頭:“嗯,在夢裡,一世祖說,說該來的劫數還是來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