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師兄給了馬建國一個略帶責備的眼神,馬建國避開馮師兄的目光,一直低頭看著他腳邊那截還沒完全熄滅的煙屁股。
可責備歸責備,馮師兄並沒有說什麼,他心裡應該也明白,讓馬建國蹚進這潭渾水裡,確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過了好半天,馮師兄才對我說道:“如果放在五年前,柴師叔完全可以保護你,我也不用這麼頭疼。可你也知道,這幾年,師叔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上次下墓還激出了肺炎。師叔現在就是想護著你,大概也沒有那個力氣了呀。你說,我該怎麼辦,你可是守正一脈最後的傳人,對於寄魂莊來說,你是絕對不能出任何意外的。”
有些話,我剛才一直憋在心裡,沒敢說出來,可馮師兄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有些話,我覺得我不得不說。
我沉了沉器,盯著馮師兄的眼睛,說道:“其實我覺得,化外天師的目標,未必就是我,也有可能是馮師兄你啊。”
馮師兄也盯著我,他的手指不斷在座椅的把手上敲打著,可終究一句話也沒說。
我又對馮師兄說:“不管是一中裡的陰陣,還是路工頭的慘死,又或者是橡膠廠的爆炸案。其實對我都沒有任何影響。可師兄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局子裡的人,幾天之內,市裡出了這麼多案子,不管於公還是於私,你肯定是要著手調查的。師兄,我有一種感覺,李虎和卯蚩種做了這麼多事,不是想把我怎樣,而是要把你牽扯進來。”
馮師兄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說,夏師伯算錯了?”
我嘆了口氣,說道:“馮師兄你想多了,我絕對沒有質疑過夏師伯的能力。可是夏師伯覺得化外天師會對我下手,也僅僅是因為算到了我最近會有一場小劫,並不能確定這場劫難就和化外天師有關啊。而且你難道忘了,咱們手頭根本沒有化外天師的任何資料,更沒有他的生辰八字,夏師伯就是再怎麼算,也算不出化外天師接下來究竟會做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馮師兄似乎是一邊思考著,一邊問我:“現在應該受到保護的人,是我?”
我搖頭:“如果僅僅是逃避、保護,那咱們就真的被動了。這樣一來,興許正中了化外天師的下懷。”
馮師兄湊到我跟前,盯著我仔細看了一會,突然說:“你這家夥話裡有話啊,你到底想說什麼?”
等我開口,梁厚載就在一旁接上話:“與其被動捱打,不如主動出擊。道哥肯定是這個意思,他剛才一開口我就知道他是這個意思。”
我笑了,朝梁厚載投去一道贊賞的目光。
誰知馮師兄當場瞪起了眼,怒沖沖地朝我吼:“不行,絕對不行!太危險了,左有道,你知不知道你對寄魂莊有多重要,你現在可是守正一脈的獨苗!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任何意外,只要能保證你的安全,就算被動捱打我們也認了。”
他今天晚上的火氣格外大,一邊吼,還一邊用手狠狠拍打著辦公桌,連散落在桌子上的檔案,以及那個盛滿水的杯子,都跟著桌面不停地跳動。杯子裡的熱水灑得到處都是,將其中一份檔案洇濕了一大片。
“我倒是覺滴,有道的說法很對啊。”
就在這時候,門外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包括我在內,屋裡的人同時朝門口望去,就見陳道長揹著手走了進來。
他今天沒穿道袍,而是穿了一件看上去很名貴的老式西裝,都上還戴著一個鴨舌帽,蓋住他那一頭齊肩的華發。
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陳道長皺了皺眉頭:“看啥看,沒見過啊。我要是穿著那身道袍,就你們這地方,門衛也不讓我進啊。”
他進來以後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沙發上,還指了指茶幾上的杯子,沖我馮師兄喊:“倒茶!”
除了我們守正一脈平日裡自由自在,屯蒙和豫鹹兩脈的師兄們都是很講究禮數的,陳道長是長輩,馮師兄也不敢託大,趕緊站起來倒茶。
馬建國原本想替我馮師兄忙活,卻被馮師兄伸手擋在了一邊。
陳道長眼睜睜地看著我馮師兄給他沖好了茶,才對我馮師兄說:“有道的事,我都跟老柴頭說了,他也是這個意思。”
馮師兄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我師叔是什麼意思?”
陳道長盯著我馮師兄,很簡短地從嘴裡吐出四個字:“主動出擊。”
我馮師兄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沒說話,陳道長又說道:“老柴頭說了,化外天師弄死了刁書彬,咱們還沒找他算賬呢,他倒蹦躂起來了,這個人,必須抓住,抓活的!”
馮師兄偷偷朝我這邊瞅了一眼,顯得有些為難:“可是有道……”
陳道長剛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了,他用一種很無奈的眼神看著我馮師兄,嘴上說:“可是麼呀可是,你怎著這麼多廢話捏?你們寄魂莊裡的規矩,我是很瞭解的啊,我跟你說,要是在平時,寄魂莊內部的事,是你們那兩脈說了算,可是呢,如果有外部的勢力對寄魂莊造成影響了,該怎麼弄,怎麼辦,那都是老柴頭他爺倆說了算。你在這瞎白活個麼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