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最終還是決絕地對我說:“務必要將艮字幡交給羅菲。”
我看著手裡的木盒子,突然覺得它異常沉重,沉重到我幾乎拿不穩它。
陳道長拿了一根卷煙點上,長吐一口煙霧之後,轉頭問我師父:“羅菲什麼時候到?”
師父從鼻子裡長出一口氣,說:“剛才有義打電話來說,他們已經出了地級市,估計再有十來分鐘就到了。”
陳道長點了點頭,又對我說:“傳承是死的,人是活的。在這件事上……有道,你絕對不能猶豫。”
我沒有回應陳道長的話,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師父。
他們兩個在接觸到我的眼神之後,就將臉扭到了一邊。
要將艮字幡交給羅菲嗎?雖然我對羅菲是沒有偏見的,可這招魂幡畢竟涉及到我們守正一脈的傳承啊。
傳承,傳承,這些年來,這兩個字幾乎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如今要經我之手將它交給守正一脈之外的人,我的心裡,完全無法接受。
我知道,師父說得沒錯,師伯不在,擁有天陰體質的羅菲就是催動招魂幡的最佳人選。可為什麼他選擇了我,為什麼要借我的手,將艮字幡交給羅菲?為什麼要把這樣一個責任壓在我身上?
師父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猶豫,他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邊淡淡地說了一句:“不要猶豫。”
說完,他就和陳道長一起離開了土房。
梁厚載走到我跟前來,看了看我手中的盒子,嘆了口氣,也轉身出了房門。劉尚昂大概是看我的狀態不對勁,也沒敢多做停留,跟著梁厚載一起離開了。
他嘴巴碎,剛一出門就問梁厚載:“那個盒子裡裝得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梁厚載很簡短地回了他一句:“傳承。”
他們兩個的對話很清楚地傳到我的耳朵裡,當聽到“傳承”這兩字的時候,我心裡就一陣煩躁。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我自己一個人站在屋子裡發呆。
我也試著說服自己,將這個承載了陰支傳承的小盒子交給羅菲,可一想到裡面的東西就是招魂幡,我心裡就無法平靜。
也不知道我就這麼站了多久,亂墳山下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嗡鳴聲,接著我就聽到了羅菲的聲音:“柴爺!”
我師父好像完全忘了招魂幡的事,竟然和羅菲寒暄了起來,說著一些諸如“小姑娘長成大姑娘了”、“越大越懂事了”雲雲。
我轉身坐在炕上,揉了揉太陽xue,看著懷裡的盒子,還是有些煩躁。
這時候,我聽師父對羅菲說:“有道在裡頭呢,他有樣東西要交給你。”
然後院子裡就傳來了羅菲稍顯急促的腳步聲。
當她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還是像上次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能讓人忘記煩惱的活力。
我看著她,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展開了,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羅菲臉上依然帶著那種充滿陽光的笑容:“柴爺說你有東西要交給我。是什麼呀?”
我的手顫了一下,可終究還是將那個木盒遞了過去:“招魂幡。”
羅菲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住了,她怔怔地看著我,似乎是不確信我剛才說的話。
我站起來,將盒子遞到她面前,又說了一次:“招魂幡。”
羅菲這才緩緩伸出手,接過了盒子,當她將木盒拿走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裡突然感到一陣輕松。盡管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她看了看我,又小心翼翼地開啟了盒子,忍不住驚呼一聲:“艮字幡!”
說完,她又抬頭望向了我:“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能……柴爺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有些尷尬地沖她笑:“其實,將艮字幡交給你,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亂墳山丟了屍魃,我們需要你幫個忙。”
羅菲眨眨眼睛,沒說話,似乎是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我沉默了一會,才對她說:“要鎮住屍魃,只能靠我的番天印,可我的修為還不足以很好地催動那東西,所以才需要你幫忙。這件事處理完以後,我希望,你能把這面艮字幡還給寄魂莊。”
羅菲就這麼看著我,過了一會,她突然笑了:“我明白了,就是先借給我用一下唄。這有什麼啊?你看你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我拿走就不還了似的。”
羅菲的笑容有一種很強的感染力,就是每次她露出笑容的時候,我也會忍不住笑起來:“也是啊。我想多了,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