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老主顧。”師父扶著寫字臺邊沿,有些吃力地站起來身來,一邊向我解釋道:“咱們這一脈,不但要經營門鼎腳行,平時在外走動的時候,也做一些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買賣。東北老黃家,自明朝年間就常和咱們有這樣的生意往來,可不就是老主顧了嗎?唉,他們家但凡是出事,那就是大災大難,麻煩得很吶!”
師父嘴上雖然這麼說,可臉上的表情卻帶著幾分莫名的興奮,很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過了一陣,師父又接著說道:“這次老黃家不只請了咱們,青峰觀的李道長和禪宗的澄雲大和尚已經先咱們一步去了東北,還有你包師兄也去了,這一次,你說不定還能見到胖墩。”
聽說能見到劉尚昂了,我先是一陣興奮,可興奮過去,心情又變得十分複雜。
自從劉尚昂跟著包師兄走了以後,這都幾年了,一點音訊都沒有。連過年過節他都沒回來過。這些年過去了,說我不想念劉尚昂,那肯定不是真心話,可他這幾年連封信都沒給我寫過,我在心裡又多少有些埋怨。
不只是我,就連劉尚昂的爸媽也後悔當初讓劉尚昂跟著包師兄走了,一別幾年都沒有音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幾次,劉尚昂他媽還跑到我們家來要人,說什麼,劉尚昂是讓我們家人給拐走了。
每次我師父都要苦口婆心地跟劉尚昂他媽解釋很久,劉尚昂的父母對我師父一直保留著幾分尊敬,要不然,就劉尚昂他媽的性子,非把我們家翻個底朝天不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其實劉尚昂他媽也知道,當年讓劉尚昂跟著包師兄走的提議是我師父提出來的,和我們家一點關系也沒有。所以我總覺得,她在我們家這麼鬧,也是鬧給我師父看的。
可誰家的爹媽不疼孩子,誰家的孩子一下失蹤好幾年沒音訊,父母不著急的?所以對於劉尚昂母親的所作所為,我們誰都沒有去責怪她什麼,只是希望劉尚昂能給家裡、給我們通個信,告訴我們他現在是否平安。
連同包師兄也是一連幾年都沒有音訊,我師父和馮師兄雖然知道他在哪,也知道他在幹什麼,可包師兄這些年做的一些事情,好像還挺機密的,以至於師父和馮師兄一直對他的行蹤守口如瓶。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次如果真能見到劉尚昂,我肯定要好好收拾他一下,這家夥太不像話了!
師父站在原處,伸了伸要背,又活動了一下手腳,才慢慢悠悠地朝屋子外面走去。
在過去,師父雖然看起來上了年紀,可行動起來總是雷厲風行的,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分矯健。可最近一年中,我卻感覺師父一下子老了很多,有時候他早上醒來,身子就像僵了一樣,要花好大力氣才能下床。
好在,師父只要活動開了手腳,動作很快就會變得敏捷起來,和過去相比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我感覺師父可能是在龍王墓的時候傷了一些元氣,養幾年應該就沒事了。
我心裡正想著這些事情,師父就已經加快了腳步,一陣風似地走出了院門,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囑咐我一聲:“鎖好門。”
等我給師父家的大門上鎖的時候,就聽到在我們家的院子裡,師父已經和大舅寒暄起來了。
大舅見到我師父的第一句話就是:“柴大爺,你啥時候搬家呀?”
而我師父則直接回避了這個問題,問我大舅:“上次給你介紹的小媳婦兒,你中意不?”
就聽大舅嘆了口氣:“唉,人家嫌棄俺是個跛子,覺得跟著我出門丟人,死活不肯跟我好呢。我就覺得吧,我這輩子註定是個鰥夫,以後,還得指望著陽陽給我養老。我現在啊,就多賺點錢,給他留著,別介到時候他嫌我一窮二白的,不願意待見我。”
聽大舅這麼一說,師父就笑了:“就你那點錢,好像我徒弟多稀罕似的。”
大舅也笑呵呵地反駁我師父:“這一口一個徒弟叫的,當初要不是我,你能不能收陽陽做徒弟,那還真不一定呢。”
在這之後,我爸我媽,還有跟著大舅一起來的王強也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起來,我爸媽說起了我還沒入師門那幾年發生的事,王強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到了我偷西瓜的典故。
我們家那個巴掌大的小院子裡,這一下也變得熱鬧起來。
聽著院子裡的聲音,我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我師父還是老柴頭,我的大名還叫左康。
我不算是一個特別喜歡回憶往昔的人,可每次想起過去的人、過去的事,心裡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那天晚上,師父喝了很多酒。他酒量不算大,可偏偏愛逞強,其實最初幾杯啤酒下肚的時候,師父就已經有些醉意了,可王強又是那種既好酒又能喝的人,這一晚,我師父算是和王強槓上了,兩個人你來我往十幾個回合,我師父其實早就已經抗不住了,可還是硬撐著。
後來王強大概是看我師父快不行了,就假意說自己喝大了不能再喝,這下可把我師父給樂的,開始胡話滿天飛,無意間還把我跟著他進龍王墓的事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