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就是劉寡婦的兒子,和我大舅一起做生意的那個王強。
這兩年大舅和王強做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也算是賺了個滿盆滿缽,可這輛老麵包車卻多少年了都沒換過。
我大舅因為瘸腿的緣故沒法考駕照,所以一直都是王強開車拉著他在省裡跑生意。至於王強嘛,這個人特別念舊,一年前大舅就曾勸著他把車換了,可他說老車開出感情來了,突然就這麼換了它還真有點捨不得,還是等到車的年限到了再說吧。
這時我認出了王強的車,大舅也在車窗裡看見了我,他搖開車窗向我招手,王強也將車停了下來。
大舅從車上下來之後,王強就找地方停車去了。
這幾年,我很少有機會見到大舅,可每次見到他,還是像過去那樣覺得親切。
日子富裕了以後,大舅的一身行頭也變得精緻起來,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穿著一身很寬松的西裝,腋窩裡還夾著一個小皮包,可不管大舅如何捯飭自己,他身上那股淳樸的氣質,卻從來沒變過。
大舅這兩年生意做得順風順水,也多虧了他的這份淳樸,我也是後來聽我爸說,很多和大舅做生意的人,都是看中了他的為人,誠信、實在,不管生意大小,從來不會缺斤少兩。
不過大舅雖然待人真誠,卻並不迂腐,該精明的時候他比誰都精明,這大概也是得益於他曾經在金行做學徒的那段經歷。
大舅遠遠地望著我,臉上就掛滿了笑容,我笑著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張開雙手,結結實實給了我一個熊抱,連腋下的小皮包掉在地上,他也渾然不覺。
梁厚載蹲下身子,幫大舅把包建起來,大舅則拍了拍我的後背,抬頭望了望我的頭:“看你這個頭,老柴頭這兩年是咋養的你啊,你現在得一米九多了吧?”
“沒呢,還差兩公分。”我一邊說著,一邊攙起大舅的胳膊,扶著他朝衚衕口走。
其實說起來,我小時候身子確實長得快,上高中那會就一米八八了,可再後來,我就沒再長過個子,一直固定在這個高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基因在這擺著,師父就是再怎麼給我進補也沒用。
不過我師父也說了,幹我們這一行,因為要經常下墓,身高也不易太高,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間正好,我這已經算是大幅超標了。
我扶著大舅走在衚衕裡,大舅就一直跟我東一句西一句地聊天,大舅說,我師父最近打算搬回王莊去住,他今天來,主要就是想問問我師父打算什麼時候搬,他好提前幫我們安排一下。
師父要搬回王莊?這件事他怎麼從來沒對我提起過呢?
這一天正好是週六,我爸休班在家,我媽也請了假提前回來。
我和大舅進家門的時候,我就看見院子裡支起了一個長長的黑色爐子,就是路邊烤羊肉串的那種爐子,我爸媽一人搬了一個小馬紮坐在爐子旁邊,將一些紅色的肉串到鐵簽上。
沒多久王強也進了院子。因為大舅的關系,這幾年王強和我們家走得很近,他進門以後也不客氣,先是跑到屋裡喝了口水,然後就洗了洗手,去給我爸媽幫忙了。
我給大舅也搬了一個馬紮,他就坐在我爸旁邊,跟我爸聊起了家常。
我本來也想給我媽幫忙來了,可我剛伸出手去抓盆裡的肉,我媽就把我擋開了:“行了行了,你就別沾手了。去,把你師父叫來,今天晚上咱們在家吃燒烤。”
我看了眼院子裡的黑爐子,又看了眼我媽手裡的鐵簽,問我媽:“這些東西哪來的啊?”
我媽一邊將醃好的肉塊插在鐵簽上,一邊頭也不抬地對我說:“這不到夏天了嗎,店裡頭弄了這些東西,打算做燒烤的買賣。知道你愛吃,我就把它們借回家來用一天,給你做頓燒烤。”
說完我媽又抬頭對梁厚載說:“廚房裡有瓜,自己切著吃。”
梁厚載在我們家和在自己家一樣,也沒有好客氣的,喊了一聲“誒”,就自顧自地跑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