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師伯用手撩起我的頭發,露出了發際線。因為那一撮頭發是被強行拔下來的,我的發際線上還透著一絲絲血跡。
就聽夏師伯說:“柯師弟,依你看,黑水棺為什麼要拔走有道這一撮頭發呢?”
在我所有的師叔師伯中,柯師叔似乎是最有學問的一個,不然夏師伯身為一脈掌門,也不會事事都要問他。
柯師叔笑著說道:“這種事,還真的不好說。不過依我猜測,黑水棺從守正門人那裡取走陽神,原本也是為了能和守正的門人心神相通吧,不然的話,守正門人也不能在千裡之外借它的炁場施法。而這一縷頭發,和黑水棺取走陽神應該是一個道理,只不過,有道原本就和它心意想通,無需取走陽神,只要一縷頭發就夠了。呵呵,這也僅僅是我的猜測,對與不對,只能靠有道自己去驗證了。”
這時候我忍不住插嘴:“在那口棺材裡面,還有一個很溫和的老奶奶呢。”
我的話一出口,在場的師叔師伯們都愣了一下,之前我師父因為擔心我,也沒在意我口中的“老奶奶”,這會卻又問我:“你說的那個老奶奶,什麼樣?”
說實話,我當時也沒看仔細,只記得老奶奶的臉上有個胎記,於是就在自己的左臉上比劃著,一邊還對我師父說:“她這裡有個胎記,這麼大,淡紫色的。”
我說話的時候,夏師伯突然驚呼了一聲:“一世祖!”
老奶奶是一世祖?可是不對啊,我見我一世祖的畫像,是個老頭。
緊接著,我師父和兩位掌門師伯的表情都變得特別恭敬,他們轉過身,同時朝著地下室的樓道口拜了三拜,一邊拜,我還聽我師父口中說著:“謝祖師爺庇佑,謝祖師爺庇佑。”
可除了我師父和兩個掌門師伯,其他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雖然莊師兄和馮師兄也跟著我師父他們拜,可在兩位師兄的臉上,也充滿了疑惑。
我知道,他們肯定也是在想,一世祖不是男的嗎,怎麼成了老奶奶了?看著他們的表情,連我都懷疑自己剛才是看錯了。
我也是後來才聽我師父說,我們的一世祖李子府,的確是個臉上長胎記的女人。只不過在當時,地師莊君平的傳承,原本是傳男不傳女的,我們的一世祖能成為地師的秘傳弟子,是破例。
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地師的傳承想要完整地傳下來,對弟子的天分要求極高,只有我們的一世祖能達到他的期許。不過盡管是這樣,地師還是讓一世祖女扮男裝,還掩去了臉上的胎記,一世祖留下來的那副畫像,也是她喬裝打扮之後的樣子。
而李子府,也只是一世祖的化名。聽我師父說,一世祖原本姓羅,名字已經無處考證了,只知道她祖籍應該是在宜城。而一世祖在過世之後,屍身就被儲存在黑水屍棺之中。
關於一世祖的事,除了歷代掌門,是不會讓其他門人知道的。我師父也是因為只有我這麼一個徒弟,才把這些事告訴我。
之前仙兒說,寄魂莊的水很渾,其實她對寄魂莊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說這潭水渾,並不確切,這潭水不是渾,而是深。在寄魂莊,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而這些隱秘,也只是在歷代掌門人之間,代代相傳。
第二次種棺完成之後,我由師父領著,離開了旅店。
因為是師叔師伯們來了,莊師兄的小車坐不開這麼多人,夏師伯他們來的時候,還特意開來了一輛麵包車。
他們來的時候,開車的自然是我馮師兄,可蜀南地區山路比較多,馮師兄對路況不熟,所以在去往寄魂莊的路上,開車的人就換成了莊師兄。
寄魂莊就位於一片十裡連山的山腹中,位置非常隱蔽。
十裡連山,只是一個泛泛的說話,其實何止十裡。當莊師兄把車停在山道上的時候,我下車張望,目光所及的地方盡是深山老林,那片山連著山,林子連著林子,那些山體,就如同一個個威嚴豎立的巨人一樣,在我看著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俯視著我。
平生第一次,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在這十裡大山之間,我就像是一粒突然闖進來的灰塵,可有可無。
就在我還在驚訝於大山的威嚴時,我師父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跟著他走,別走丟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趙師伯他們已經進了林子。
我抓著師父的衣角,慢慢地走著,林子裡沒有路,我師父常常要用旱煙的煙杆推開附近斜生出來的樹枝,夏師伯他們則走得很快,明明沒有路,在林子裡也很難辨認方向,可他們走路的時候,每一步都非常果斷,顯然是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走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左右吧,我就看見前方出現了一片很大的竹林。
這是在冬季,萬物凋零,可那片竹林卻依舊是蔥蔥鬱郁的,有些竹子上竟然還有新生的嫩芽。師父家的院子裡也養了竹子,所以我知道,竹子在冬天是不落葉的,到了春天才會落葉,但我也知道,在冬天,竹子同樣不會長出新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