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枝抽開椅子坐下,瞥見桌上名片夾上露出的一個字——周。
“周醫生,你好。”
聽到這麼柔和又公式化的打招呼方式,周婉不禁有些頭疼,所有病人當中,不怕堅硬拒不合作的,就怕看似什麼都配合卻始終不把自己內心暴露出來的病人。
一般這樣子的病人都有著一種統一的問候方式:臉上淡淡笑著神情輕松,開口便是禮貌又疏離的一句“周醫生,你好”。
“夏小姐,我聽你經紀人說,你經常做噩夢,大概什麼頻率呢?”
“不固定,有時連續幾個禮拜,有時也能一段時間不做。”
周婉抬眼看了眼面前一臉平靜的女人,看不出是被噩夢所困擾。
“噩夢的內容是什麼?”
夏南枝仍然看不出什麼神情:“火災。”
“可以稍微詳細一點嗎,比如火災中你看到了什麼?”
“周醫生——”夏南枝停頓了一下,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輕輕吐出一口氣,“我父母是在火災中喪生的,只有我活了下來,那時候我年紀小已經記不太清楚,不過畫面就是我家,很真實。”
周婉眉心一跳,沒有料到她就這麼一帶而過並且不怎麼帶有痛楚的說起當年的事。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一件事能潛伏進你的潛意識當中,並且多年來都一直折磨著你,那麼這件事對你來說一定是一個重創。
“那你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尖叫聲、傢俱燃燒的聲音、警笛聲,還有——”夏南枝皺眉,“手機鈴聲。”
周婉敏銳地捕捉到她神色的變化:“手機鈴聲?”
“奇怪。”夏南枝喃喃,以前她並不記得夢中還有一串手機鈴聲。
“怎麼了?”
“我記不清了,以前的夢裡沒有手機鈴聲,可能是最近才夢到的。”
夏南枝時常做這個夢,醒來也不會再去回憶,只是突然這一問才讓她恍然察覺出不同。
“最近有什麼對你有沖擊力的事發生嗎?”周婉聲音溫和,循循善誘。
夏南枝想起被陳冠明按進水池差點窒息,又想起紀依北的那個吻與那番話,最後她搖了搖頭:“沒有。”
周婉也沒再堅持這一點,岔開話題問:“我想問問是什麼讓你突然願意來看心理醫生呢,其實你們公司半年前就聯系過我。”
“因為有了個喜歡的人。”夏南枝很誠實。
“啊。”周婉顯然沒有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不由輕笑一瞬,收起自己醫生的架子,“你們公司不限制你們戀愛的嗎?”
“我粉絲大多都是女的,沒什麼好限制的。”
“也是,不過我還以為你是被噩夢纏身實在受不了了才來的呢。”
“其實我不怕那個噩夢,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只不過想讓自己正常點罷了。”
周婉不禁心頭一顫。
她能感受到夏南枝的“不正常”。
夏南枝太平靜了,平靜到除了茫茫一片雪白就什麼都找不到了,連一處褶皺都沒有。
既是荒原,又是廢墟。
“對了。”夏南枝突然直起身,“周醫生你可以催眠嗎,我想重新回憶一下那個夢。”
昨天的夢。
那個有著一串陌生手機鈴的夢。
她直覺這會是一個突破點,因為這和她記憶中完全不符。
“催眠時你的感官會比夢中更發達,我怕你會接受不了,畢竟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