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上浮著一葉孤舟,離海中的一座大島不遠。船頭上則立著一老一少兩個人:那老者有六七十歲,戴方巾著麻衣,眉目慈善;那少者不過二十來歲,穿一身破舊青衫,眉目冰冷。
這島自是木榴嶼,這人自是卜運算元和魏尺木。
魏尺木眉頭微蹙,訝道:「《大九州》在秦代就失傳了?」
卜運算元微微頷首,回道:「當年陰陽家傳人徐福乘船東渡尋找蓬萊、瀛洲、方丈三座神山,雖不曾尋著神仙,卻機緣巧合地到了倭國。自那之後,他沒有再返回中土。是以中土的陰陽術便沒了什麼傳承,只剩下一些《五德始終》的殘篇而已。」
魏尺木忽而輕嘆道:「我曾聽人說過,陰陽術傳承必須一男一女,極為苛刻,因而也最易凋敝。如今過去了這麼多年,只怕日本那裡也未必就有傳承下來,此去尋找《大九州》可謂是希望渺茫了。」
卜運算元道:「莫急,莫急。據說倭國有武功大成者,喚作『陰陽師』,其所習武功便是陰陽家的陰陽術。『陰陽師』能傳承至今盛而不衰,可見其陰陽術儲存得遠比中土完整。」
魏尺木還是第一遭聽到『陰陽師』這個名號,不由問道:「那『陰陽師』是何等人物?」
卜運算元道:「我從未去過倭國,因此對於『陰陽師』也是隻知其名,未見其人——大抵是極厲害的人物罷。」
魏尺木道:「若《大九州》果在那『陰陽師』手中,我又該如何?」
卜運算元呵呵笑道:「這還需問麼?或買或換,或哄或騙,或偷或搶——還不是悉聽尊便。至於能否得到《大九州》,那就全憑你的本事和造化了。」
魏尺木心中略一沉吟,已有計較。他雖猜不透卜運算元的心思,卻別無他法。而且黃貞當初也說過陰陽家的絕學《大九州》早已失傳,可見卜運算元並非胡言亂語。
點了點頭,魏尺木言道:「既如此,待我清洗了陳家堡,就去一遭日本。」
卜運算元卻搖頭道:「事關你師父等人安危,你竟還起別的心思?還是速速去尋《大九州》罷。」
魏尺木聞言心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言道:「日本原是外邦,我不曉其天文地理,也不知其風俗禮儀,此一去只怕會有許多時日遷延,也就不差這一時半刻了。倒是陳家堡算計於我,才是罪該萬死,斷容不得他苟延殘喘半分。」
卜運算元又連連搖頭,嗔道:「頑子殺心忒重了些。權當你賣老夫一個情面,饒過陳家堡這次罷。」
魏尺木嘴角一寒,似笑非笑道:「怎麼,前輩和陳家堡有些交情?」
卜運算元道:「交情倒是沒有多少,不過陳家堡還有別的用處,還不能讓你就此毀了。」
魏尺木眯著眼道:「我若放過陳家堡,前輩拿什麼謝我?」魏尺木心裡也很清楚,若是卜運算元鐵了心要護著陳家堡,他卻沒有半點法子。與其這樣與之相爭,不如賣其情面,討些實惠。
卜運算元哂笑道:「呵呵,四十年來,你是第二個和我提條件的人。也罷,且聽你說說想要我如何謝你。」
魏尺木不由問道:「那第一個人是誰?」
卜運算元笑而不語。魏尺木微微一頓,接著道:「不如前輩把那『千里傳音』的本事教給我罷?」
卜運算元不禁莞爾:「好小子,原來早在心裡盤算好了。其實,這『千里傳音』原也不難,無非是『氣力悠長,憑風千里』罷了。」
魏尺木道:「『氣力悠長,憑風千里』是不難練,難就難在如何把這『千里傳音』只送一人之耳。」
卜運算元目露讚許之光,接著道:「凡內力高強者,便可學傳音入密;凡氣力悠長者,便可學聲傳千里。而二者皆備,才可學『千里傳音』之術。我觀你內力盈足,氣力稍欠,日後須常加練習。待二者皆備時,以丹田為聲,以勁力為途,凝之為線,迎風而長矣。」
說罷,揚起一根手指,虛點魏尺木額頭。魏尺木尚未來得及反應,一片黃光已撞進腦海。魏尺木只覺額頭微痛,繼而是密密麻麻的篆字開始一一映入眼簾——不是「千里傳音」的心訣又是甚麼?
魏尺木知道是卜運算元傳授「千里傳音」的心訣奧秘,心下為之一喜,當下便放鬆腦海壁壘,用心牢記。不過半刻鐘,魏尺木腦海中的青光消散,恢復如初。
卜運算元點頭道:「此間事已了。魏小友,你我日後再會罷。」言畢,不待魏尺木回話,已邁開步子,朝木榴嶼上走去。
魏尺木看向卜運算元時,只見他走在水上毫不費力,身上沒有一點多餘的動作,水下也不起一絲波瀾,就和尋常走路一般。只是他走出第一步便有一丈之遠,走出第二步足有十丈之遙,待走出第三步又好似跨過了百丈!魏尺木心底暗暗吃驚:「呀,這老頭的提縱術雖不是騰雲駕霧,卻也有縮地成寸的本事了!」待他回過神來,卜運算元早已不見了蹤影。魏尺木不由急呼道:「卜運算元前輩,你這『縮地成寸』的本事也一併教了我罷。」
良久,岸上才傳來卜運算元的話,其聲真切如在耳畔:「以你現在的功力即便學會了這等輕功也施展不得,待你學會了《大九州》,領略天地之極,四海之涯後,我再教你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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